溪山夜月(2)(1/2)
薛伶仃从集仙馆出来后,一路上溜溜达达,到了紧邻着厚载门的通利坊。
马道之上忽的卷起一道狂飙来,烟尘四散,朝着薛伶仃笼罩下来。十来骑宝马载着贵人们飞驰而入,都是些出去行猎游玩的贵族男女,此时兴尽而归,赶在宵禁之前匆匆驰入城中。
厚载门外,通济渠折而向东,汇入洛水远波之中。
薛伶仃继续溜达,溜达着有些累了也有些渴了,在酒家讨了杯水喝。四街八衢之间绿荫蔼蔼,但在夜中,总是灯火寂寥,隐隐竟透出几分鬼气。
时值夜禁,武侯们这时候也开始四处溜达了,等着坊门一关,进行他们的夜间巡逻活动。
薛伶仃牵马而行,走到坊中一家朝街开门的别墅之前,忽见院门大开着,门里火光烛天,喧声大作。几个灰衣家仆站在院门口看守,看见穿白衣牵黑马长相俊俏的薛伶仃,面上立时显出戒备之色。
“几位大哥,这么晚了,怎么还在外面?”薛伶仃笑意盈盈,俊眉一轩,拱手道:“初春之夜寒意正凛,各位大哥小心受凉才是!”说着伸手指向墙根处的一株老梅,笑容和煦:“你们看,这梅花还没凋呢。”
一个灰衣汉子明显不耐烦了,白他一眼,冷声道:“不想惹麻烦的就赶快走人,不知道里面出人命了啊!”
紧跟着,旁边几个汉子也个个竖眉瞠目,全然一副剑拔弩张的架势,似乎是仗着哥们儿几个练得一身腱子肉,根本不把青年放在眼里。
“什么?这里竟出了命案?”薛伶仃面露惶恐,几个汉子正欲嘲弄之,不想,这绣花枕头似的青年又正色道:“既然是命案,那更不能疏忽了!”眼中放出异彩,如野兽嗅到了猎物的血腥味一般,流露出一种不合常理的激动。
少顷,薛伶仃便开始在衣服里翻找起来,终于摸出了一锭银子。他手捧银子,轻笑道:“怎么样,这下可以进去了吧?”
那模样,简直和被拦在集仙馆外的时候如出一辙。
哼,看他一介白衣,就当他薛伶仃吃素的啊?
冷笑着,伸手凌空一抛,薛伶仃负手而入。身边,几个灰衣汉子一哄而上,薛伶仃摊开手掌,看着白花花的银子犹在手里,不自禁摇头一笑:“不过是一只白瓷酒杯罢了,用得着这么着急吗?”
要知道,薛伶仃可不是什么大少爷,每月去上几次集仙馆给姐姐们问安,就几乎花光了他所有银子了!哪儿还有闲钱打发那群看家护院的呆鹅?!
他进了院子,环顾一遭。
整个院落的布局雅静别致。过了照壁,入眼而来的竟是偌大一片水塘,塘中养了数十条锦鲤,即便夜已三更,仍能看见点点红鳞在莲叶间闪动。围着池塘竟有好几个小院落,院中有假山,有湖池,四座小楼隔湖相望,共看这一池渌波,也是雅趣昂然。
唯一煞风景的,当然是池塘边一群哭哭啼啼的女人了。
“啧啧——”薛伶仃低头赞叹,“这地砖都是莲花纹的!”
话声一落,立刻就有人发现了这个不速之客。
“你是谁?怎么进来的。”一个女人率先开口,她本来哭得正欢,看见薛伶仃,哭声连同呜咽却蓦地一收。在家里刚死了人的情况下,她确实太过冷定了些,不但发现了悄然无声的薛伶仃,且如此淡定的开口问询。
真是、太奇怪了!
薛伶仃也是一惊,然而尚能对答:“在下是来洛阳寻亲的,路过通利坊,看夜色愈深,正要投宿。”
“什么?!你说你要投宿?”一个身材微丰的中年女子腾地站起来,扯着嗓子就骂:“油头粉脸的臭小子好不知好歹!谁让你进来的?怎么神都脚下还有你这样没脸没皮的人?难道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门卒是如何做事的?竟放了个坊外之人进来?来人啊,还不抓了送到里正那儿去!”
薛伶仃何曾见过这般阵仗,只听她骂的酣畅淋漓,口沫横飞,愣是呆在那里,说不出话来。
门外却突然传来个清亮声音:“怎么不知道,不就是专为宫里供给胭脂的苏家吗。”来人人未到,声先至,薛伶仃闻声一震,不可置信的看向门口。
原来是个年轻女子,身段匀称,步态闲雅,身着淡红色襦裙,更衬得她面容皎如明月,灼若芙蕖。
薛伶仃似乎骇了一跳,指着来人,怔怔道:“怎么......怎么是你?”
“咦?怎么不能是我?”薛娉婷把他的手指弯了回去,扬眉笑道:“小仃连姐姐都不认识了吗?”
又是这样......薛伶仃无声的抽搐了一下,默念着女子口中的称呼,忍不住翻着白眼儿嘟哝道:“姐姐,说过多少回了,我不叫小仃!”
薛娉婷呵呵一笑,拍着弟弟肩膀,歉然道:“对对对,我们仃仃已经长大了,不能再叫乳名了。仃仃放心,姐姐明白你!”
“你明白什么啊!”薛伶仃暗自咆哮起来,索性背过身去,不再搭理自己这个莫名其妙的姐姐。
然而,甫一转身,情状却很是诡异。
池塘边伏地哀哭的几个女人都是全无声息,谁也不哭了,全大睁着一双双犹带泪痕的眼睛盯着门口的姐弟俩,形成一种无形的压迫感,蔓延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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