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4 章（1/2）

陆议一愣, 随即为自己的胡思乱想羞愧难当，然而他无法回避, 只能发挥强大的控制力, 不让自己的神色表露出异样为她察觉。</p>

幸好孙尚香心里在想事情，说完这句话后又垂下了眼。</p>

陆议极力驱散掉脑海里的梦境片段和方才误解她意思生出的那股羞惭感, 轻笑一声，掩饰内心的尴尬，接着她的话反问道：“谢我？郡主何出此言？”</p>

孙尚香抿唇微微一笑, 以她的身份说谢这个字, 也许旁人听了会觉得惺惺作态，但她知道陆议不会这么想，既然提起这个话题, 她便决定安心地把压在心头许久的话倾诉出来。</p>

她捧着茶杯抿了口茶, 沉默半饷, 缓缓开口道：“天下战火烽起, 处处都有杀戮、死亡、结仇。以前我活在大哥的羽翼下, 没有直接面对过那些血腥残酷的事情, 所以也从没想过——孙家能统领江东，能有今日的地位尊荣, 是建立在多少流血牺牲之上。”</p>

从前，她在侯府里听着前线传来捷报，只是赞叹大哥的所向披靡, 谋士的神机妙算, 江东将士的英勇无畏, 却忽视了再浅显不过的一个道理。</p>

一将功成万骨枯。</p>

扩张领土建立在不断征伐之上，而战争就会有流血、有牺牲，孙氏从寒门崛起为一方诸侯，这份功业靠累累白骨铺就而成，那些枯骨中有许贡之流的险恶敌人，也有像陆家长辈那般忠诚正直的对手，有为孙家牺牲性命的英勇将士，也有受战火摧残的无辜百姓，还有……大哥。</p>

是啊，大哥一手创下江东基业，最后也为江东基业献出了生命。</p>

念及此，孙尚香只觉一股酸涩从心口漫上来，鼻子一酸，眼眶渐渐红了。</p>

陆议默默看着她，知道她又想起了伤心事，不由心头一紧，想出言宽慰，一时间却又不知如何开口。</p>

孙尚香见陆议眼神担忧地看着她，忙伸手抹了抹眼角，压下心头涩然，弯了弯唇角，继续道：“当初大哥诛杀许贡，许贡的儿子门客蛰伏多年，与盛宪合谋，刺杀了大哥，然后二哥三哥又杀了许贡之子和盛宪，哪知盛宪的儿子又逃了，据说逃去了许都投靠曹操……”</p>

说到此，她顿了顿，轻笑一声，虽故作轻松，眉眼间却难掩隐隐的忧虑，“这样冤冤相报，何时才是尽头？”</p>

陆议眉心微拧，听她这般状若随意地诉说心事，他的心口也隐隐疼起来。</p>

感同身受的心疼。</p>

他们都曾经历失去至亲的痛，不同的是，他将伤痛包裹在云淡风轻下，让它随着时间淡化，而她将伤痛深埋心底，把笑容挂在脸上，坚强地面对未来，然而她再要强，终究也只是个十多岁的少女，会担忧、委屈、害怕，也需要……被呵护。</p>

陆议很想对她说“别怕”然而他嘴唇微微阖动，终是没有说出口。</p>

不可能的事，就不要心存奢望，给不起承诺，就不要放任感情让人察觉。</p>

孙尚香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并不知陆议心里的挣扎，两人对坐沉默着，台上吴越争霸的戏继续在演着，似乎是唱到了勾践灭吴的节段。</p>

激昂的鼓乐从楼下传来，加上百姓忽然爆发出一阵叫好声，孙尚香骤然回过神来，摇了摇头，抛掉心头不安的情绪，转眼又浮起微笑，抬眸看着他，认真道：“你们陆家本可像盛家人一样，去许都或者投靠其他诸侯，就算为了保全家族，决定不报仇，也可以选择隐居不仕，但你们还是愿意出仕，辅佐我二哥，我真的很高兴，也很感激。”</p>

陆议静静地听她说完，眉心渐渐舒展，内心既感动于她能站在陆家的角度看待问题，又不可抑制地生出一丝失落。</p>

原来在她心里，一直觉得对陆家有所亏欠，她对他这么好，也是因为想替已故的长兄做一些补偿吧。</p>

陆议说不清自己心里是松口气的感觉多，还是苦涩失落的感觉多。只能竭力压下那些纷扰的思绪，温和的脸上重新浮起微笑，宽慰她道：“当年之事本就与郡主没有关系，何况都过去了，郡主不用挂怀，更无需内疚。”</p>

孙尚香抿唇而笑，点点头，“嗯”。</p>

日头不知不觉西斜，台上的戏也唱到了尾声。</p>

范蠡辅佐越王勾践，卧薪尝胆终灭吴，最后范蠡认识到勾践可以共患难不可能富贵，于是急流勇退，辞官归隐，携西施泛舟五湖。</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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