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7 章（1/2）
她的话, 如同这惊雷惯耳，以摧枯拉朽之势穿透他看似坚硬的屏障。</p>
陆议怔怔看着她, 眼中交织着震惊、热切、迷茫, 眼睫嘴唇微微颤抖着，全然说不出一句话。</p>
风卷着雨点落进画廊, 沾染上两人的轻轻飘动的衣袖袍角，他们就这样默然对视着，仿佛过了一瞬, 又仿佛过了许久, 孙尚香似乎这才意识到脱口而出了什么，愤怒、委屈、懊恼、酸涩一齐袭来，她紧拧眉头, 背过身去, 不再看他。</p>
竟然在这种情况下表白, 孙尚香忽然觉得很可笑, 勾了勾唇角, 想笑却发现自己笑不出来。她破罐破摔地想, 算了，既然已说出口, 那就索性说个清楚吧。</p>
纵然最后结果不如她想，至少也是不留遗憾了。</p>
孙尚香凭栏而立，望着顺着廊檐倾泻而下的雨水, 缓缓开口。</p>
“我来海昌, 不止是为了灾情, 也是为了你。”</p>
周遭霎时安静下来，雷声雨声尽皆远去，天地间仿佛只剩她的声音，认真且坚决。</p>
“你消无声息地来海昌赴任，不说告别，甚至都不曾知会我一声，为此我气了好多日。可是后来我一想，我再如何生气，你也不知道，何必呢？然后我就不气了。”</p>
“可是，我虽不气你，却还是控制不住地去想你……”孙尚香的声音罕见地柔和了下来，她转过身，定定地看着他，明眸中似有水光闪烁，“我想来见你，想听你说话，想知道在你心里，我究竟在怎样的位置？”</p>
陆议静静地凝视着她，清亮眼神中渐渐溢满柔情，俊逸的脸庞闪过一丝欣喜、渴望，可这丝喜悦极其短暂，转瞬就被浓浓的苦涩、愧疚、哀伤掩盖。</p>
“我不在乎外人怎么看我，哪怕世人说我轻浮骄纵、不知廉耻，我都不在乎，我只在乎你的想法。”孙尚香一边说着一边步步向他走进，话音落时，她已走至他面前站定。</p>
不知何时，乌云被海风吹得悄然散开，廊外雨声顷而停了，大雨过后，夕阳穿透逐渐散开的乌云，天地间又渐渐明亮起来，晚霞染红了半边天空。</p>
雨后天晴，霞光绚烂，陆议的心却陷入了无尽的阴霾中。</p>
孙尚香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一双眼眸亮似星辰，盈如春水，满含期盼，缱绻动人。</p>
这样明媚炙热、又满含爱意的眼神，再铁石心肠的人恐怕也很难不心动。</p>
陆议别过头去，不敢再看她，眉峰紧皱，艰难地开口，声音黯哑：“臣……感激郡主对我的好，可陆议实在当不起你的错爱。”</p>
“当不起？”孙尚香眼中的光彩瞬间暗淡了下去，转而升起了满满的迷惑，“感情之事只有喜不喜欢，哪有什么当不当得起？”</p>
陆议垂下眼眸，唇畔勾起一抹苦涩笑意，“一时冲动的感情，就如同这场过云雨，来得快，去得也快，云消雨散后，什么都不会剩下。”</p>
孙尚香秀眉紧蹙，“你觉得我对你的感情是一时兴起、一时冲动？”</p>
她的语气满含疑惑不解，还带着一丝被误解的委屈，陆议如鲠在喉，却不得不逼自己硬下心肠，逼自己维持着脸上笑意，逼自己继续说下去，“或许……郡主是因对当年两家的恩怨心存愧疚，想替讨逆将军补偿陆家，所以将同情误以为是喜欢。”</p>
孙尚香神情坚决地摇头，“不是的！我很清楚自己内心的感受。或许、或许最开始，有一部分你说的原因在，但是去年重阳节宴时，我看见你和顾家女郎走在一起……”说到此她顿了顿，复又抬眸看着他，轻声道，“从那时起我就意识到我喜欢上你了。”</p>
陆议仍然垂眸不看她，脸上强撑起的那丝笑意已消散不见，眉眼间有化不开的悒色，默然半晌无语。孙尚香见他如此反应，脸上不由显出几分急切。</p>
她已经说得这般明白，陆议却还在回避，她已经走到了他面前，只剩最后一步，他仍旧却步不前，他的神情和态度，似乎已经说明了他的想法……</p>
孙尚香的心缓缓沉了下去，却依旧不甘心，内心仍含有一丝希望，她必须得听他亲口说，她才能信。</p>
念及此，她有些愤闷地叹了口气，追问道：“我一个女子，都能鼓起勇气，向你坦白我内心的感情，为什么你就不能告诉我你心里真实的想法呢？”</p>
孙尚香迫切地想知道他的回答，却也怕他的回答令她失望，感情之事一旦点破，若非两情相悦，只怕连朋友都做不成了。</p>
可转念又想到，他若无心于她，她又何必纠缠不放？早点说明白，她也不必再为此辗转反侧，胡思乱想，不得安宁。</p>
他若喜欢她，再大的艰难险阻她也愿意去克服，可是，若只是她一厢情愿，那还不如趁早放手，与其在一段求不得的感情里苦苦挣扎，不如退一步海阔天空。</p>
孙尚香下定了决心，不再犹疑不定，凝眸看向陆议，等待他的答案。</p>
陆议眼睫微颤，清亮的眸光变得幽深不明，隐有压抑地悲伤翻涌，拢在袖中的手缓缓攥紧，掌心传来的痛意令他清醒，终于，他闭眸深吸口气，转瞬之后睁开眼，正视她的目光，张口欲语……</p>
“公子！”</p>
“郡主！”</p>
桥下突然传来熟悉的喊声，打断了廊桥上的二人。</p>
陆议和孙尚香不约而同地偏过头，只见浑身湿透的阿泰匆匆跑来，身后还跟着同样变成落汤鸡的夏歌。</p>
看见孙尚香的一刹那，夏歌瞬间喜极而泣，提着湿漉漉的裙摆小跑上台阶，上前拉住孙尚香又哭又笑，忙不迭道：“郡主！您真的在这儿！太好了！太好了！”</p>
原来方才阿泰去取马车时，正好就碰见县丞带着两名女子赶到潮神庙外，一问之下，得知两人是郡主的贴身侍女，连夜从吴县赶来海昌，奉吴侯之令迎郡主回府，阿泰虽吃惊侯府来人竟这样快，但也不敢耽搁，立马带着她们来见孙尚香，可是到了树下却不见人影，阿泰大惊失色，突然天空又下起暴雨，四人稍一合计，便决定冒雨分头寻找。</p>
阿泰没想到他们跑到这么远的一座廊桥上来避雨，正想询问，忽然见自家公子和郡主脸色有点不对劲，两人都皱着眉头，竟像是才吵过架一般，阿泰难以想象自家公子是个会吵架的人，当然更不可能和郡主闹矛盾了，他搞不清眼下状况，识趣地闭口不言。</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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