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4 章（1/2）

孙尚香浑身僵住, 如同被定住了般, 愣愣说不出一句话, 亦不敢回头。</p>

一声轻叹消散在呜咽的风声中，陆议温柔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似自责的喟叹, 又仿若蕴满深情。</p>

“从前是我顾忌太多, 一直克制自己的心，我甚至不敢想、也不敢信，郡主是江东独一无二的明珠, 怎会喜欢我这样一个平凡无趣的男子？可我知道, 我喜欢你，这份感情一日比一日清晰, 直到我再也无法欺骗自己。”</p>

孙尚香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 缓缓转身看向他。</p>

陆议看着她渐渐被泪水盈满的双眼，眼神越发柔和坚定，又包含怜惜与爱意。</p>

“在海昌时，郡主曾怪我将你的行踪通报吴侯，以为我一心想让你走, 虽然理智告诉我必须如此, 可我心底里其实并不那样想，与你在海昌的相处虽只有短短几日, 却是我一生中, 除了遥远渺茫的稚年外, 最快乐、满足的日子。”</p>

海昌那段短暂的时光, 就如同饮完药后的那颗饴糖，苦涩又甜蜜。他一边沉溺于与她在相处时的欢喜温情，一边又清楚地告诫自己这份幸福注定不属于他。</p>

就这样在矛盾中他隐忍回避、踟蹰不前，她不知道的是，在她离开海昌的前一晚，他也枯坐彻夜，捱到辰时，终是忍不住孤身骑马出城，来到江边山丘上，望着她所乘坐的那艘大船离开。</p>

孙尚香眼也不眨地盯着他，双唇翕张，似有千言万语想问，却一个字都说不出口。</p>

陆议明白她想问什么，蹙眉沉默了一会，才艰难开口，凝视她的眼神中充满愧疚、自责与心疼，“那时我拒绝了郡主的情意，让你失望伤心，因为、因为我不确定……我给不了你承诺。曾经我以为，只要能远远看着你，知道你平安康乐，就足够了，直到你在丹阳遇险……”</p>

“那晚我冒雨寻你的时候，怎么都找不到你，此生我从未那么害怕过，那时我才意识到我错了，大错特错。”回忆那晚险情，想到差一点就永远失去她，陆议心里就满是后怕和自责，“我怎能如此懦弱？若连走近你的勇气都没有，又如何配得上郡主的喜欢？”</p>

孙尚香闭眸垂首，一行泪从眼角滑下，滴在素白的衣襟前。</p>

陆议上前一步，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在半空中顿了顿，还是轻轻地抚上她的脸颊，温柔拂去泪水，这一次她没有再避开或拒绝，只是默然无言，闭着双眼，眼睫似蝶翼般微微颤动。</p>

风吹得她的鬓发略微凌乱，他轻柔地将那几丝碎发别到她的耳后，才慢慢收回手，低头认真且专注地看着她，唇畔浮起淡淡的苦笑，“我知道，此刻说这些话很不合时宜，可我已错过太多机会，再不说只怕真的会永远错过。议不敢奢望别的什么，只想问你……可还愿意给我一个改错的机会？”</p>

孙尚香睁开双眼，对上陆议近乎卑微又满含祈盼的目光，泪水又不受控制地溢出眼眶，四目相对，快得像眨眼一瞬，又漫长得仿佛一生，最终，她发出一个近似哭泣的气声，踮起脚紧紧地抱住他。</p>

她没有回答他。</p>

但这个拥抱已然是最有力的回答。</p>

他愣了片刻，但很快回过神，瞬间被排山倒海而来的喜悦淹没，他立刻回抱住她，第一抱得那样紧，仿佛一辈子都不想再放手。</p>

她埋首在他的肩窝，低声抽泣着，泪水潸然落下，很快便洇湿一片。</p>

陆议笑着微叹一声，手轻抚上她乌黑的长发，眼中亦有泪光闪动。</p>

*</p>

日影西斜，云霞漫天，青山绿水渐渐染上灿烂的金色，一行白鹭掠过波光粼粼的水面落往沙洲，渔人唱着悠长的吴地歌谣棹舟而归。</p>

望江亭静静沐浴在暮色里，影子被拉得长长的，夕阳余晖给相依坐于石阶上的恋人镀上一层淡淡的金光，仿若时间就此停留，岁月静好、现世安稳。</p>

孙尚香靠在陆议肩头，渐渐止住抽噎，眼瞳被泪水洗过，越发清亮，眼眶仍红红的，惹人怜惜。</p>

“对不起。”陆议一手揽着她的肩，下巴抵着她的额头，自责又无奈地轻叹，“我好像……总是让你伤心难过，不然就是惹你生气。”</p>

孙尚香想了想，好像确实如此。</p>

可是，也只有真正在乎的人，才会为他欢喜、因他流泪，向他生气。不在意之人，早就忽视了。</p>

孙尚香直起身，伸手抹掉脸上泪痕，虽然心里那样想，面上还是嘴硬道：“我哭又不都是因为你。”</p>

陆议垂眸，沉默了一会，轻声道：“纵然不是因我伤心生气，我也害怕。”</p>

孙尚香不由弯了下嘴角，“怕什么？怕我迁怒你啊？”</p>

说到此，她神情一滞，蓦然反应过来，方才因沈家人而起的争执，她一时气急下说的话貌似就是在迁怒……</p>

孙尚香面色讪然，顿时略有些无措，结结巴巴解释道，“我先前说的那番话……我、我只是……”</p>

陆议摇头微微一笑，舒展广袖，复又将她揽进怀里，声音柔和温润，“我反而怕你不再理我，什么痛苦委屈都不愿向我说。”</p>

他温暖的怀抱瞬间安抚她的慌乱，可听他如此说，孙尚香心里感动之余又有点不忿，撇了下嘴，反问道：“我不理你？那能怪我吗？明明是你先……”</p>

陆议嘴角微弯，立马应道：“怪我，怪我。”</p>

连道两声，语气万分陈恳。</p>

孙尚香忍俊不禁，轻轻笑出了声，伸手搂住他的腰。</p>

虽只是浅浅一笑，却是这段困难压抑的日子里，难得真心放松的笑意。</p>

陆议揽在她肩头的手愈发紧了紧，心里忽然觉得，只要能看见她脸上明媚的笑容，看着她幸福快乐，要他倾尽一切，也值了。</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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