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风(1/2)
女帝六年,元正上日,百福孔灵。
冬月微凉,天色尚暗着,雍城还没苏醒,只一些早茶铺子挑担;时日里触手可及的那动荡。她知道,天下将大变了,而她不能置身事外,只得无奈被裹挟,甚至被吞没。
脚底绊了一下,和桢的思绪被拉回来,有侍女上来搀扶,她只摇摇头让那年少的女孩儿下去,脚下更快起来。
又走了半刻,从角门进了一处院子,不知为何,院子里雾气都要更浓重些,和桢拧了拧眉头,又舒展开来,掀起帘子进主屋时已带了笑,冲那侧坐的身影福了福
:郡主梳洗完了?便快用膳吧。
那是一个纤细的女子,虽说纤细,却身量修长,也并不羸弱,脊梁极其挺拔,似有一种力量,竹子要抽条一般优美,令人不敢轻视。却又着一身色泽浓重的紫裳,隐隐用银线绣了云纹,极其华丽。
和桢的话落下,那身影一时未动,屋子里也没声音,却没人敢用余光去瞧那处。和桢身量长,垂了眸子不敢再
问,也能看见一双稳稳着地的莲足,一动不动,她又移开目光去不敢亵渎。
过了须臾,那女子才回过身来,睨眸令诸人退下,那华容金骨、容颜清冷的,是扶风侯的嫡出第三女。
褚凤竹。
呵手试茶,是蒙顶石花,不经意姿态也清贵无比。眉挑,广袖也落着,她放盏去理那袖口,一壁问堂下孤零零立着的人
:八归居那边儿起了没?
屋子里只剩二人,和桢声音轻轻的也可清晰听闻
:四郡主比您还早些,一早便带人布置起来了。方才遣了人来说,午膳在嘉乐令德用,您尽管去忙。
和桢话落,褚凤竹便理好了袖口,闻言微微点头,拇指抵唇,冲和桢笑了一笑
:辛苦她了,待会儿我走了你便去帮衬那边,毕竟是元旦。
见和桢应了,她又推了推手边小几上一个紫檀木匣子,仍笑着,神情里有漫不经心的散逸
:新年气象,这是给你的礼
和桢一愣,只拢着袖子不敢受。褚凤竹也不说话,笑着看她,这一来堂下那温顺的女子便只得去捧了盒子,指所触及尖是冰冷的,她却能从那木的纹理中感出一些暖意。
褚凤竹又轻轻笑,惯常凝住的眉眼舒展开来不那么硬朗了,多了点昳丽
:是上党那边儿送来的,独一根青金石的梅花簪子,不算华贵,却别致极了,你戴着合适
鲜少与她说这样贴心的话,褚凤竹看出了和桢的动容,又道
:咱们从小相伴长大的情分,你于我而言是极珍贵的。
顿了顿,她起身,自顾自掀开帘子出去,迎面来漫是雪粒,风声呜咽如诉。和桢匆匆放下匣子取了披风来给她披上,又有侍女撑伞,褚凤竹便轻步往外走去。
此时天刚泛出日色,她抬眼看了看,眸中倦涩,出了院子正门上一顶软轿,一行人缓缓迤逦穿过大半个侯府到了前厅一处暖阁。
刚落轿,便有一双素手抬帘,极谨肃的女子声音传入耳帘
:郡主元日也这么早
褚凤竹下轿,有大伞稳稳在她头顶遮住雪花,抬帘的那双手将她扶住。目光随那手往上看,掠过扎起的窄窄袖口、领口雪白的滚边、抿起的淡唇,瞥向那紧束的鬓发间一朵小小的珠花。
褚凤竹目光淡下来,再往下看,从不做修饰的那容颜似乎因那可怜颜色的珠花而娇嫩了不少。
看出那份局促,褚凤竹心下有数,并没说什么,只问
:昨晚休息的如何?
那窄袖素衣女子,名唤知鹄的,似因眼前人并未多问而存了庆幸,飞快答道
:休息的极好,嬷嬷新送来的被子也暖和
褚凤竹与她共行,又轻描淡写一句
:那边好,晚上和桢她们大丫头开一席,你也去吃席。
知鹄欣然应了,二人进了暖阁,便将昨晚整理的文书呈上。
褚凤竹仔细看,一壁思量,素腰纤纤,在烛影中窈窕。知鹄则退到一道帘子后面处理未做完的公文,一室宁静。
薄薄的几页文书,条理清晰、词句简洁,褚凤竹很快看完,此时天已大亮,她起身,将暖阁下长窗半启,微然而立。风吹进暖阁,那道珠帘叮当的响,知鹄抬眼看了那背影一眼,轻轻扶了扶鬓上小珠花,又埋下头去疾书。
凉风夹杂着雪花一重重拂上身来,褚凤竹一个激灵,清醒了几分,手指在窗棂上不断写着一个”楚”字。
忽的,一双修长的手从褚凤竹身后伸出,将那长窗关上,一室忽然安静。
惊了一瞬,又沉下眉梢,恍若不曾激起过波澜,褚凤竹也未回头,只淡淡问
:用过早膳了吗?
一如既往的不善寒暄,声音轻轻的,似风打过树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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