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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条小鱼煲汤, 乳白色的鱼汤里洒下一把嫩嫩的小葱, 香味浓郁的, 几乎能用鼻子尝到味道。
饭是小米干饭, 里面掺了嫩玉米粒，黄豆粒和切成小块儿的土豆粒, 这是当地常吃的一种主食叫菜饭，家庭主妇们会在小米饭里加上各种豆类，各种蔬菜，省米的同时还能饱腹, 味道又很不错, 算得上老少皆宜, 老少皆爱的饭食。
菜是一凉一热两个素菜, 一道凉拌西红柿黄瓜, 怕有味道没放蒜, 只用盐醋拌匀了, 撒了点小葱末，味道还行, 不算难吃，热菜是红烧茄子, 虽然没有肉，油水却放的足, 不能跟老太太比, 倒也不难吃。
饭刚端上桌, 江城就送了小浩子回来。
仍旧在姚老太太的炕桌上, 章素素硬拉了江城一起坐下，江城吸溜着口水坚持要回去吃，现在谁家都不富裕，孩子多的人家糠皮子都不敢吃饱了，姚家的饭再香他也不能吃啊。
“我妈都给我留了午饭了。”江城扭捏着要走，江妈江爸今天都是是白班儿，早晨的稀粥多做出一些来，剩下的配上两根咸菜就是江城的午饭，电厂的双职工家庭大多如此，孩子中午放学，自己热一下就能吃。
“晚上再吃呗，太奶在小食堂吃，就咱们仨，我做的足够吃。”章素素拿了三副碗筷出来，给江城的是原先的粗瓷大碗，平平的一碗饭能装姐弟俩用的小碗两三碗。
“只这一次哦，下次我是一定要回家吃的。”看着桌上香气四溢的饭菜，江城咽了一口口水，下意识地接过了章素素递过来的筷子。
“哥哥你尝尝这个，我太奶做的比这个还好吃。”第一次邀请到大江哥哥来家里吃饭，小主人殷勤地作着介绍。
“喂！不想吃了是吧？”章素素笑着威胁小家伙，实话也不是想说就能说的好吧。
“我最喜欢姐姐做的饭了！”小浩子讨好地给姐姐夹菜：“这个茄子最最好吃了。”
“切，马屁精。”小浩子虽然没有父母照看可怜了些，可姐姐的庇护像一把大大的伞，将他护在伞下，把他养成了阳光又狡黠爱撒娇的小娃娃。
“香！”顾不得理会姐弟俩的小官司，狼吞虎咽的江城忙里偷闲冲章素素竖起大拇指，吃过姚家的饭菜才知道他从小到大都吃的是猪食啊，没法比！
自然是不能比的，要知道一个人一个月供应的食用油才二两，一家三口一个月也不过六两，江家一个月的油都不够姚家用一个星期的。
这以后可怎么过啊！
饭后抱着鼓胀的肚子，靠坐在墙根的江城惆怅极了：这日子没法过了……
吃过午饭，俩小学生背上书包继续上学去了，没打算再出门的章素素也没能好好歇着，她被左邻右舍一堆来求教种菜技术的大爷大妈们包围了，直到姚老太太回来。
大家都说姚家的日子过起来了！
一家子老的老，小的小，病的病，弱的弱，还有个奶娃娃。
老的半瘫在炕上，小素素一个五六岁的小娃子拖着个小奶娃子，满大街的找人要奶喝，三张嘴就靠着老太太一个人的供应，还被后儿媳妇卡了一半儿，那日子过得，真惨！
都是几十年的老街坊，邻居们能帮衬一把的，真没谁忍心袖手旁观，可要说到真帮衬去，这年岁，谁家也不富裕，谁家也要养活孩子侍候老人，也真没那个能力。
不过是吃饭的时候碰上了，脸上过不去，给匀出小半碗稀粥来，给孩子垫垫肚子，喂奶的时候遇上了，自家孩子吃饱了，剩下的底子喂那小奶娃娃两口的事儿。
可就这么着，这几年下来，摇摇晃晃的三口子人，硬是挺了下来，奶娃小浩子也长到了五岁。
从去年后半年，粮食供应一减再减，到了年后，肉基本上已经买不到了，副食品啥的也都停了供应，负担最轻的人家都要扎紧腰带过日子了，姚家的情况不用想都知道，大家都说这一回姚家怕是要悬了。
有那烈性的，就说找厂里工会告章家一状，没有这么欺负一个孤老太太的，自家的孩子不养不说，还倒扣着老太太的供应，就没有这么干的。
也有劝和的，告状容易，可姚老太太没有退休工资，谁家有那闲钱月月贴补姚家去？供应要回来，没钱去买，反倒麻烦。
可谁曾想，最困难的时候，半瘫的老太太，她竟然好了。
都说活不了几天的老太太硬是能满街跑了，听说还进了厂招待所，都说养不大的小奶娃娃也上学前班儿了，从小没穿过一件齐整衣裳，破破烂烂小叫花样儿的小素素也穿戴的像个姑娘样子了。
如今不兴迷信了，大家都说还是咱新社会好，这要是放在旧社会，只怕这三口人坟头上的草都有人高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姚家的小菜园子那真是惊艳了一众的街坊邻居。
整个电厂的职工但凡跟姚家扯得上点关系的，别管拐了多少弯，几乎没有不像老太太求教的，学学这种菜的技术，基本上，整个电厂的职工住家，哪怕是电厂家属院里那些没空地的，都弄了几个破瓦罐盆子搁窗台上，指望着能给家里添点菜。
凡是来人，姚老太太那都是热情招待，对于种菜技术也是倾囊相助，从泡种到撒种，保暖，到浇水施肥……一整个的过程说的那是头头是道，口若悬河。
章素素憋笑问她：“太奶，只要这样，他们就能种出跟咱家一样好的菜么？”姚家的菜长得那是真好，个大不说，长相还漂亮齐整。
姚老太太高人似得叹了口气，说道：“可能性不大。”
“您怎么知道？”知道还那么显摆，怕不是傻了吧。
姚老太太鄙视地瞥了小丫头一眼：“傻！”
章素素：您老读心术练得不错。
“论种地，咱能跟人家祖辈种地的比？咱才种过点啥。”姚老太太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农人们祖祖辈辈琢磨的就是种地，能比不过一个小菜园子都没种几年的老太太？笑话！
“那您这么糊弄人家，能成么？”这话说的故意，她这天天的往外跑，你当她就顾着郊外那点子地呢，她任务重着呢，除了自家的事儿，她还得顾着那些向老太太求教过的人家，虽然不能完全照顾到每家每户，可离她去东郊必经之路不太远的人家基本上都照顾到了，那些人家的菜虽然仍旧不如姚家，可比起自然生长或是溺水生长，要好上许多，那些她够不着的人家就只能随缘了。
要知道，家里的菜之前老太太兴头旺的几个月，若不是她看的紧，不知道都淹死几回了。
想到这点，章素素就觉得肩膀上担子重啊。
“你知道个啥，我那一套也是专门问过人的，要说种的多好，那真说不上，但肯定不比他们往年弄的差。”姚老太太自认可不是那种给自挖坑的傻货。
“可咱家的菜到底跟别人家不一样的…您那法子……”章素素故意问她，她不信老太太没发现，只是她没问，章素素也没说，现在说起来，她想知道老太太是个什么想法。
“你也知道了？”姚老太太脸色大变，一把抓过章素素的手臂，紧张地小声叮嘱她：“你可千万不能说出去。”
被老太太的反应惊了一下，章素素连连摇头，揭自己底牌的事儿，我肯定不说，打死都不说。
“你不犯傻就对了，，这事儿万一透漏出去一丁点儿，咱这家可就保不住了。”见小丫头乖巧听话，老太太叹了口气，教她：“咱这样的小人物，拧不过人家的大粗腿，没了房子事小，最怕的是让人家夺宝杀人，给灭了口，有冤都没处伸去。”怀璧其罪啊，也不知那孩子啥时候能回来，四十年了……
这是被发现了？不大像啊！
“那该怎么办？”再探探。
“什么怎么办，啥都不用管。”姚老太太又得意起来：“你当我给他们说的那么仔细是闲得慌啊。”
章素素：不，应该是一种被需要的情结在作祟，跟您老人家完全没关系。
“傻，我说的每一句话那都是有用处的。”姚老太太睨了小丫头一眼：“来咱家的基本上都是咱电厂的职工，有那不上班儿，也还得带孩子做鞋子缝缝补补，哪有个闲的时候，没几个有那闲功夫把我说的哪些步骤一步步做完整喽，只要他们没完全按着我说的来，那长不好，可怪不得我，谁让他们不精心呢。”
老太太想的周到极了，万一到时候他们家的菜长不过姚家，那必然是拾掇的不勤快，没按着步骤来，熟话说的好：人哄地一时，地哄人一秋，没好好照看，菜长得不好那也是应该的，怪不得谁。
“他们要是还不信呢，我就把咱家的苗儿送她们几颗，肯定长的不赖，咱家这宝地出的苗子都比别处长的好，也让他们好好看看，咱家这精心侍弄出来的苗儿到底啥样儿！”姚老太太精明地笑了。
不得不说，老太太是个人才！
章素素决定把她仰慕的小眼神无偿送给老太太。
“瞧你那没出息样子！只要管住嘴巴，咱家啊，好日子在后头呢！”姚老太太受用地笑骂了一句，得意地扬起了下巴。
不过，原本只能憋在心里的小秘密，有了共同‘持有人’，姚老太太有了倾诉的对象。
她神神秘秘地凑到小丫头的而跟上，小声透漏：“咱家这院子啊，那可真是宝地，你看这些日子，浇水啥的，我什么时候催过你？
都不用催！”
章素素一听这个，小脑袋都扬了起来，浇个水而已，哪儿还用催，她可是家里的顶梁柱呢。
“咱家那是宝地，浇不浇水都一个样，菜一样精神。”
所以，她这是被神话故事抢了功劳？
章素素梦幻地看向老太太：您可真有想法！
“还有啊，过道边上那畦，就是那畦西红柿，靠咱们这边儿第二颗，”姚老太太隔着玻璃窗，悄悄地在小丫头耳朵边上说道：“那是咱家宝地的芯儿，你别不信呢，我专门看过的，刚挂果子那阵儿，头一天我看的真真儿的，是个硬邦邦的绿果子，隔了一个晚上就红了，还不是那种皮儿红肉绿的假熟，一刀切开，里头的籽儿都是红的。”
干咳一声，章素素略微后仰，避开横行的唾沫星子。
她暗暗发誓，以后小浩子就是馋的口水流成世界第一长河，她也不会作弊了。
从这件小事上她充分体会到一句话：人民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任何的弄虚作假都是藏不住地。
这一刻，她决定放过顶了她功劳的神话传说，真诚地说一声：谢谢啊！
得亏了姚老太太自动酿造出了一个‘宝地’的神奇说法，要不然，这都得往灵异鬼怪上说才解释的清楚。
太惊险了！
以为她不信，姚老太太决定拿出实例来证明她宝地里芯子的存在：“还记得不，那是咱家小院子里红的第一个西红柿，我还专门分了你和小浩子半个，酸甜酸甜的，比草莓果子好吃多了。”
章素素：呵呵，那是您老人家神仙传说上脑影响了味觉，那个是我催熟的，自然长熟的咱家草莓其实更好吃！
继宝地之后，也许是拥有了共同的小秘密，姚老太太待章素素越发的亲近了。
当然了，使唤她的时候也越发的理所应当了。
章素素被姚老太太拉去了电厂招待所的小食堂。
“丫头，你说，太奶把这片儿都种上菜咋样？”
“不咋样，您咋想起来在这儿种菜了？有啥打算？”
姚老太太指的是小厨房后面门口的一小片大概六七十个平方的空地，这片儿地原来是个小花圃，种满了荷兰进口的郁金香，后来失于照看被一种野草占了地盘儿，别看地上部分矮矮的一丛，看着不大显眼，可地下的根系极其发达且盘根错节，极不容易除去，即便花费力气除掉了，只要土壤里还剩下一点根系，来年又会冒头接着长。
这地，要开出来，非得二三年的大工夫不可，当然了，这是别人，姚老太太有靠山章在，那是小菜一碟儿。
“你跟太奶把这片儿地开出来，太奶就能当上这个小食堂的临时工，一个月十二块钱，福利照正式工发。”姚老太太悄悄地在章素素耳朵边上说道。
“真的？”章素素真的是惊讶到了，现在一个工作多难得啊，尤其还是姚老太太这样六十多岁奔七十的老人家。
事实上，成功完成接待任务的姚老太太早在一天前就已经成功晋级为电厂招待所小食堂的正式临时工，一个月领十二块钱的工资，其它待遇随正式工走！
而这片儿地就是老太太正是上任的第一个投名状，只要这片儿地种出来，不说食堂能少采购多少菜能省出多少力气多少钱，经理能得到什么样的表扬表彰，都是地里长的没数的东西，只靠着掰下来的菜叶子和有瑕疵的菜，厨子们家里都可以不必买菜了……
一举多得的好事儿，姚老太太在一片掌声里走马上任的第一件事儿得到了上到经理下到厨子包括柜台收票的小林一致举双手赞同。
经理还当场表示：您老人家年纪大了，就负责指点，力气活留给年轻人来干，咱们合力把这个菜园子种起来，为咱们厂的蔬菜供应减轻负担多做贡献。
年轻人二厨子和半个年轻人四十二岁的大厨赵春年猛鼓掌：对，多做贡献。
“得先除草，然后再弄点松林土回来，肥肥地，农家肥是不用想了，有那树林里腐坏的叶子，弄些来，也算给它们上肥了。”
“行啊，就这么办！”老太太一拍手，表示知道了。
除草的活儿，地上的部分是食堂五个员工合力加班儿两天完成的，底下部分是章素素帮衬的。
松林里的腐殖土是招待所经理找了厂子里拉煤的卡车给拉回来的。
章素素去看的时候，厚厚的一层，已经平铺在了清理出来的空地上，种子也准备好了，纸包包着，一共七个小包，分别是西红柿，黄瓜，茄子，豆角，辣椒，韭菜，葱，都是家常菜。
除了这些菜，老太太还友情贡献了几株草莓，就种在靠墙的角落里，不打眼，也没占了正经地方，到时候，大家摘几个甜甜嘴，也没人看得出来。
帮着大人们分畦，下种，浇水，最后还悄悄地给种子们输入了点异能，保证它们充满活力，茁长生长，章素素和放学回来的小浩子跟着姚老太太被热情的大厨留了一顿晚饭，猪肉炖土豆配大米饭。
一大锅的菜里虽然只有二三两的猪肉，可那香味绝对不是一只野鸡兔子能比得上的，所以说，吃肉，还得是猪肉，什么牛马驴羊，飞禽走兽，只能是肚子里油水足时的消遣罢了。
两个世界里，章素素实际上算是头一次吃到猪肉，那诱人的口感，入鼻的香味，直吃的她热泪盈眶，心潮澎湃，赶明联系柳长生，她要吃猪肉！
“姐，真香！”回家的路上，小浩子回味着刚才的味道，感叹地跟姐姐分享心得。
“咱们以后还会吃到的，相信姐！”
姚老太太嗤笑：这不废话么，她巴巴的挤进招待所干啥？不就为了这么点便利么！
菜园子里的菜没长出来之前，老太太仍旧每天拿了自家菜地里的菜送去食堂，换了相应的粮食回来，虽然不多，却足够家里吃的了。
有了小食堂的销售渠道，菜地里的菜的消耗也快了起来，时常的，章素素要补种一些进去。
小小的菜地，面不大，竟然章素素的照顾下，完全够了家里和小食堂的用量。
不能不说，章素素越来越厉害了……
崛起的姚家在善良的人们心里是欣慰是高兴，在某些心怀不轨的人眼里却是一块冒着香气的肥肉。
这个礼拜天的早上，原本早就定好了要和江城等一众小伙伴儿去郊外钓鱼的，结果因为临近期中考试，学校统一安排补课半天，订好的郊游挪到了下午。
老太太一大早饭都没吃，提着一篮子的菜就去了小食堂，左右无事，姐弟俩搭伴收拾小菜园子。
拔草是不用的，有章素素在，姚家的菜园子里压根就不长草。
蔬菜在保持在符合自然规律的基础上长势喜人，才不过阳历五月，天刚刚热起来，西红柿豆角茄子黄瓜之类已经摘了一茬，姚老太太能在小食堂站住脚跟，比菜店里早两个月上市的果实类蔬菜是功臣之一。
姐弟俩要做的只有两件事，摘菜和浇水。
小浩子一手拿着浇水的葫芦瓢，一手拿着草莓，边吃边浇水，还要负责喂姐姐吃，忙的满院子转悠。
早上暖暖的太阳下，小姐弟俩忙的不亦乐乎：“姐姐，我们下午能带一点儿草莓出去么？”
小家伙对于下午的郊游极有兴致，从昨天就开始张罗郊游要带的东西。
“好啊，留出太奶要的份额，剩下的都归你！”章素素把浇水的葫芦瓢扔回水桶，用沾着泥点的手在他的小鼻子上点了一下。
小浩子也在自己脸上抹了一把，高兴极了。
看着小家伙滑稽的小脸，章素素乐得笑弯了腰，小浩子虽然莫名其妙，却也跟着咯咯地笑了起来。
一方小院，碧色萦绕之间，两个顽童嬉闹其间，美景如画。
美好的东西总是不能长久，有些人极善于做那只打破它的黑手。
李梅清早早的出了门等在招待所外面，远远的看着老太太进去之后，才去的姚家小院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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