瘸腿老人（1/2）

段王变了。

这是零零六看到段弘栾后的第一反应。

再没有那般轻狂自负的傲气，从前他的眼里有光，不畏惧任何危险的光，不对谁服输的光，现在他眸中唯有无尽的深渊，一眼望不到底，分不清是沉稳持重，还是积郁难舒。

段王老了。

两鬓竟已添白。

也对，七年弹指一挥间，他们的体力远不如前，更何况日理万机的天子，谁又能不老呢？

但现在并不是怀念过去的时候！

零零六可不想头一天就这么被抓住，想先等二人密谈完再悄悄离开。

本来是为了保命，可王上“说书人”便三字吊起了他的兴趣。

原来独臂宋爷原先一直在泽州说书，渐渐有了名气，身为泽州州使的孙承修无意中听说了此人，与零零六他们一样察觉到他身份的不一般，便一直派人盯着他，发现这个宋爷并不贪色，却会定期回一趟青州。

宋爷在青州并无亲人，此举动更是异常。

思量之下，孙承修将此事上报给了王上，于是一接到消息，王上就马不停蹄跑到青州来了，打算亲自审问宋爷，这会儿已经派人去抓了。

零零六庆幸自己追得早一些，再晚点估计要和王上的人撞个正着。

等待间隙，君臣二人对坐无言，安静地零零六不得不控制呼吸声，好在不久，孙承修呼出一口气，起身抱拳半跪道：“陛下，臣有谏。”

段弘栾似乎没料到他有此一出，“但说无妨。”

“若此次再竹篮打水一场空，陛下不如就此作罢，不要再找了，两两相忘，岂非善果？”

零零六心中大惊，饶是他再愚笨，此刻也反应过来了，原来王上找宋爷，并非为了追查逃跑的逆贼，而是和他们一样，在找那个人间蒸发的章七！

当年一场变故，章七能够一路安排他们平安离开，也一定有办法全身而退。

但是他没有选择去幻杀岛与大家汇合，而是隐姓埋名，以一个极其普通平常的身份活在世间。

零零六偏过头去瞧王上，对方虽神色悲戚，眼神却十分坚定，“善果乃有情人终成眷属，若是善果，就该让我寻到他。”

孙承修苦口婆心：“王上，如今这样，已经很好，何必平添烦恼？”

这句话不知哪里刺痛到段弘栾的神经，他忽然变得十分激动：“朕日日夜夜盼着能再见他，如何能称得上一个‘好’字，多年来，朕该做的、要做的，都做到了，唯独这一点点私心，难道都不能有吗？”

七年，七年的行尸走肉。

燃起过多少希望，却又一次次熄灭。

段弘栾抓着心口的衣衫：“朕没有倒下，因为朕是天子。可这心尖的一丝丝甜头，都不能得到吗？”

孙承修停顿半晌，试探道：“也许他真的死了呢？”

段弘栾红了眼，咬牙切齿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就是死了，朕照样刨了他的坟，埋到皇陵里去。”

虽知王上对章七执念颇深，却不知竟至此地步，孙承修再问：“以他的功夫，就算寻着，他若想逃，陛下又当奈他何？”

段弘栾沉默不语，并不作答，他不是没想过这一点，但他自信只要找到人，就必定会让对方回心转意。

悬梁上的零零六胸口一种敬意油然而生，对胡满天的敬意，暗叹道胡满天看人不可谓不精准，若非他用性命为章七治毒疗伤，章七也不会尽心竭力为他们铺平后路。

同时，零零六从前只认为王上与章七不过是逢场作戏，毕竟两人皆心思深重，王上暗地里成立纵马客，章七同样瞒着对方准备退路，其中有几分真情真意，想必是不多的，

想想颜不懂的下场，可到了此刻，王上居然还想要同章七在一起，实在匪夷所思。

零零六猜测那度臂宋爷面对威胁，应当和稍早时候一样，将实情和盘托出，至于他是不是真的再也没见过章七，是真是假见仁见智，哪知抓捕的人空手而归——独臂宋爷跑了！

宋爷在青州有个固定的住处，只要人在青州，每日必回，孙承修便派人守株待兔，今晚见有人入内，他们闯进去抓人，才知道那个宋爷已不再租用，现在不知道溜哪儿去了。

属下抱着将功折罪的心思，战战兢兢道：“那打扫的臣已经打听到，他最后去的地方是一处叫做添香苑的青楼。”

段弘栾沉吟片刻，问道：“你去他住处的时候，是谁告诉你他已经走了？”

属下回忆道：“是一个来打扫的瘸腿老人。”

段弘栾面无表情，冷冷道：“那么你们把这个老人带来了吗？”

“老人看上去毫无疑点，因此并未带回……”领头的属下声音越来越小，只得眼神求助自家孙大人。

未及开口，段弘栾先把矛头指向他：“你的人就这么点能耐，抓个人都不会？”

孙承修面上挂不住，无力辩驳道：“陛下，此地乃青州，臣前来拿人已是逾矩，自然不敢声张。”

此话有无道理，段弘栾不愿深究，他大手一挥，写了封信：“也罢，你将此信交与金人凤，令他协助你继续去寻那说书人，朕要亲自去添香苑走一趟。”

孙承修接下信函，欲言又止，终是带着人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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