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1/2）
暮色时分，白煦拎着今天上山打到的野味兴高采烈的回家来。梅若坐在床沿抱着白羽在喂奶，小家伙雪白的手指紧紧攥着娘亲的一缕乌发，努力的吮着甘甜的乳汁，梅若轻轻搂着他，脸上挂着初为人母的幸福微笑。
白羽慢慢在长大，渐渐变的好动了，力气也变大了，老喜欢扯她头发玩，每次给他喂奶，他都要扯着娘亲的头发死死不肯放开。
这小子恋娘！看着眼前幸福温馨的一幕，白煦又在吃味了，这一母一儿，眼里都没有他！
“回来啦！”梅若一抬头就看到自己丈夫站在门口傻傻的看着他们
“白羽好幸福啊！”白煦扔下手中猎到的野鸭道：“天天都被你抱着，娘子你都好久没抱我了！”
“你都多大的人了，哪还需要我抱啊。”梅若嗤笑了他一声，低头对白羽说道：“羽儿你看看你爹爹，那么大的人了还要娘亲抱抱，你说丢不丢人？丢不丢人？”
“咯咯……咯咯……”怀里的小家伙似是听懂了娘亲所言，突然小腿一伸，两节嫩藕般的臂膀胡乱挥舞着，笑的开怀。
“你看羽儿都笑你了。”梅若甚是欢喜，将白羽抱得更紧了
突然她抬头看了看自己丈夫，又低头看了看白羽问道：“你说羽儿长得是像我呢还是像你啊？”
“当然是像我了。”白煦厚颜无耻的回答道：“你看那眼睛，那鼻子，那嘴巴……多像我啊！长大后肯定跟我一样是个绝世美男子……”
“扑哧……”梅若都被逗笑了，这个男人还真是会为自己脸上贴金，脸皮厚，不知羞。
复又低头看看襁褓中的婴儿，婴儿吃饱了之后又开始犯困了，白嫩嫩的脸颊透着淡淡的粉色，短小的右手食指还含在嘴巴里，睡着的模样说不出的可爱逗人。
他的长相全是吸取了父母亲身上的优点，雪白肌肤，浓眉大眼，真正应了那句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我的羽儿哦！长大后的你不知道要迷倒多少女子的芳心咯……”
许是白羽长得真的太过绝美，许是人间真的容不下一个完美无瑕的白羽，上苍给予了他生命却终是夺去了他一双眼睛，令他在凡尘中苦苦挣扎，苦苦求生，漆黑如墨的双眸虽美却只是装饰，看不见世间一切色彩，原本倾国倾城，宛若谪仙，却终是堕入红尘，万劫不复，上苍夺走的何止是白羽的一双眼睛，一段情，一份念，一世泪，一生欠……终其一生，无力偿还的情劫。
白羽慢慢长大了，开始可以在床上慢慢爬来爬去的玩耍时，梅若发现了儿子的眼睛有问题！将小小的玩具塞进小家伙软绵绵的手中时，小家伙满脸笑意，眼神却呆板之极，双手把玩着可爱的小娃娃，可是眼睛却始终对不上娃娃的脸，看着儿子亮晶晶的大眼睛，梅若怎么也不敢相信这双眼睛看不到任何东西。
“羽儿……”轻轻唤了唤小家伙的名字，果然白羽乖乖的扭过头望向声音处，可是眼睛却对不上娘亲的脸，明明是看着她的，视线却是穿过她的身体落向远处的
白羽看不见，她的孩子看不见。梅若轻轻抱起小白羽，颤抖的右手在白羽眼前晃了晃，小家伙半点反应也无。梅若只觉得心口似被撕裂般的剧痛着，她的白羽，那么漂亮的白羽竟然双目失明，上苍是在惩罚她么，惩罚她这个不称值的母亲，是她没有照顾好她肚腹中的孩子，早产的白羽，先天不足，虽保住了一条性命，却仍然保不住一双眼睛，可是犯错的是她啊，为什么受惩罚的却是她的儿子，他还那么小，连这个世界的色彩都没亲眼看到过，就要一生活在黑暗中么。
“羽儿对不起……”梅若轻轻俯下头吻了吻自己儿子漂亮的眼睑，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对不起，对不起。是娘的粗心大意害了你，是娘的错……这一生苦痛却要你来背负，你会恨娘么？会么？
”梅若……”白煦一回到家就看到失魂落魄的妻子抱着宝贝儿子在发呆，这几天白羽会爬了她不是挺开心的么，怎么突然跟中邪了似得。
“羽儿看不见……”梅若抬起脸看着丈夫，迅速红了眼眶
“额……看不见？”白煦愣了愣，伸手抱过妻子怀中的儿子，右手拂过儿子眼前，同样半点反应也没有
“我带他去看大夫，看看能不能治好。”白煦迅速做出决定，妻子都六神无主了，如果连他都失魂落魄的，这家还怎么撑下去啊？
双眼先天失明，能治好的机会微乎其微，夫妻俩都心知肚明。看着杜大夫那紧皱的眉头，白煦的心就沉到了谷底。
“治不好么？”
“治不好。”杜大夫老实的回答道：“先天不足，非药石之力可治愈，老夫也无能为力……”
“是么？”
看着小娃娃那雪白精致的容颜，老医生也觉得惋惜，多漂亮的孩子啊，可惜啊，可惜……
“早产之人，能活下来已是少数……”
杜大夫没有继续说下去，白煦却了解他未完之意，白羽能活下来就不容易了，已是上天恩赐，失去一双眼睛得他一条性命，白家还是赚了的，一双眼和一条命，孰轻？孰重？
“羽儿，没有眼睛也可以活的很好的。”父亲轻轻握了握儿子软嫩的小手笃定的道：“我们白家的儿子，就算看不见也是铮铮铁骨男子汉对不对？就算看不见，白羽就靠一双手也可以活的很精彩对不对？”
白羽轻轻晃着雪白的胳膊，咯咯的笑着，似是回应了父亲的问题。
活的比谁都辛苦，活的比谁都艰难，他却终是应了父亲的要求，努力的活了下来。
白羽懂事以来，记忆中的父亲就对他格外严厉。7岁的孩童，人家的孩子都是欢乐玩耍之时，而小小的白羽则在父亲的带领下开始拄着竹杖行走山间了。
山路崎岖，岩石陡峭，父亲走在前面，小白羽艰难的跟在后面，左手微抬摸索，右手拄着竹杖点地探路，山间枯藤盘绕，怪石嶙峋，他要紧紧跟着父亲，才不至于迷路。
竹杖到底比不过一双眼睛，为了跟紧父亲，白羽脚步也颇快，脚下一株枯树藤挡住了去路，白羽看不见，自然而然的跨了上去，后果可想而知，整个小身子狠狠的摔在地上，地上碎石毫不留情的割破了他的双手。
“呜呜……”剧烈的疼痛小孩子终究难以忍受，趴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
“起来。”父亲冷冷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爹……羽儿疼……”小孩子软软的声音带着丝丝祈求，祈求父亲怜悯
“起来，男子汉大丈夫，不许哭……”父亲依然狠戾
呜，爹不爱羽儿。爹老是凶羽儿，羽儿都摔疼了，爹爹都不肯抱抱羽儿。小孩子心里愤愤的埋怨着……
当时的白羽是怨恨爹爹的，他总是对他那么严厉，不像母亲对他那般温柔。长大之后的白羽才慢慢明白，其实父亲是爱他的，很爱很爱，爱之深，责之切，他的爱埋得太深太深，深到白羽都察觉不出来，而当白羽察觉之时，爹爹却已与他天人永诀。
羽儿，你跟一般的孩子不一样，你的眼睛看不到，注定活的要比常人辛苦，长大之后你总要依靠自己的力量生活，爹娘总有一天要与你分别的，趁着你年纪小接受能力快，爹必须要教会你如何自理生活，待到爹娘离开你时，也能走的安心。
“起来……”
白羽慢慢的爬起来，受伤的右手钻心的疼，左脚也扭到了，走路都一瘸一拐的，爹爹也没心软，一个人大步的走在前头，白羽委屈的跛着脚缓缓走着。
因为脚受伤走得很慢，他们回到家时已经很晚了，娘亲已经做好了晚饭，伸着头等着他们回来。
“羽儿。”看到儿子一跛一跛的走进门，梅若的心都快碎了。连忙冲过来抱住白羽，紧张的查看着他的伤势。
“娘……羽儿疼……”听到母亲的声音白羽才敢哭出来，在娘亲面前他才不用故作坚强
“娘带你去上药。”梅若抱着儿子走进卧室，找出跌打损伤药，温柔的给白羽上药
药涂上受伤的手，痛的白羽小小的身子一哆嗦，梅若心疼的泪如雨下
“娘，爹好凶。”手脚都火辣辣的疼，白羽忍不住小小声的抱怨：“羽儿都摔跤了爹爹都不肯抱我，还要羽儿自己爬起来走，娘……爹是不是不喜欢羽儿？”
梅若上药的手一顿，泪水扑簌簌的往下掉，她哽咽着抬手抚摸着白羽的小脸蛋道：“错了，羽儿，你爹很爱你，你爹好喜欢你的！”
“那他从来都不抱我，娘老是抱我的，他都不愿抱抱我。”小孩子嘟着嘴，明显的不相信
“羽儿，等你长大后你就明白你爹的苦心了。”梅若轻轻吻了吻白羽雪白的小手说道：“羽儿，等你长大之后总要成家立业的，你会有漂亮的妻子，会有温暖的家，到时候你就是一家之主，一个家要靠你撑起来，所以你必须要学会自理，因为你只有照顾好自己了才能照顾好别人，羽儿……爹和娘都希望你过得好，所以你必须要学会一个人生活。”
“我才不要成家立业。”小孩子摇摇头，撒娇的对娘亲说道：“羽儿要一辈子和娘生活在一起。”
“好，我们一辈子都在一起……一辈子……”
辰时，还在熟睡的白羽便被父亲从床上拉了起来。
“爹……”小孩子睡眼惺忪，揉着眼睛委屈的道：“爹，羽儿好困。”
“起来练字。”父亲不为所动，拉着他便来到书桌前
笔墨纸砚，一应俱全。父亲拿起一杆狼毫毛笔，饱蘸笔墨，塞入白羽手中，然后握着他的小手在纸张上缓缓写下一个梅字。梅字写起来颇为复杂，于眼睛看不见的白羽来说就更是难上加难。要让盲人习字，自应该从易到难，可为何父亲一来就是这么一个字呢。
“这个字念梅，是你母亲的姓……”父亲低沉的嗓音在耳畔响起：“你的娘亲叫梅若……”
这个女人是赐予你生命的人，是你最依恋的母亲，是我最深爱的女子，因为有这个女人在，我们家庭才会完整，因为有这个女人怀胎十月，辛苦生产，这个家庭中才会有一个独一无二的白羽，所以你要记得你母亲的名字，当别人问起你时，即便看不见，你也可以提笔潇洒写下梅若二字，白羽……若是于你，一定可以做到的吧！
白煦握着白羽的手又在纸上写了好多遍梅字，直到确定白羽已经记下了一笔一划，这才放心的出门而去。
小孩子委屈的握着笔打着哈欠，心不在焉的写着字，眼睛看不到，一笔一画间的间隔自然掌握的不准，好几次写出来的字都挤在一起难以辨认，偏偏他又不知道，爹爹真是的……没事练什么字啊！他知道他的娘亲叫梅若，他能念出来不就好了么，干啥非得写出来，当时的白羽不明白父亲的心情，而当很多年后，与那个女子相识相爱却又分离之时，他也是一遍一遍的在纸上反复写着苏婉二字，当时的他才赫然明白，原来这才是爱到骨子里的感觉，明明人已不在身边，可是当你反复写着她的名字时，你竟然也会觉得彻骨的幸福，只不过……那是绝望的幸福。
白煦很快就回家了，当他踏进家门看到伏案呼呼大睡的白羽时，不由得怒火中烧，大步跨过去，一把揪起那小小的身子吼道：“谁准你睡觉的？”
“呜。”爹爹的吼声把白羽给吓醒了，大眼睛眨巴眨巴着不知道怎么回答
白煦低头看了看那张白纸，一团一团的墨糊糊，哪有半点的字样：“我要你好好练字的，你就给我写出这么些东西来？”
“……”
爹爹松开白羽衣襟，那瘦小身子瞬间跌倒在地，委屈的扁着嘴。
“去给我门口罚跪，中午不许吃饭，给我跪到晚上。”爹爹大手一挥，白羽只能照办
梅若听到白煦的吼声慢慢走出房，看着白羽跪在门口那纤细的背影，眼眶又是一热，可是她却没有阻止，小孩子天性顽劣，喜爱玩闹，必须有人施加压力他才会乖乖听话，梅若深知白羽一双盲目是她所害，自觉有愧，从来只想好好疼爱，又怎会舍得对他大小声，那严厉凶狠的人只有他丈夫来担任了，细细想来，自己还真的觉得有愧于夫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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