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被亲爹丢入尼姑庵(1/2)
正值夜色浓郁,又是料峭的腊月天,大雁山刚落完一场雪,除了风过树叶雪砸落的声音外,余下一切尽都淹没在了寂静当中。
山的东南处隐着一座四四方方的尼姑庵,不比白日接二连三的诵经声,到了这个时辰,庵里的人早已熄灯歇下。唯有正门檐下的两盏大红灯笼,为给过路的行人留个方便,幽幽暗暗地亮至天明。
忽而,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自正门的左侧响起,有几颗碎石子从墙面掉落下来,仰头一瞧,朦胧的灯光下笼罩着一个身影。身影的双手扒拉着墙檐,一双穿有厚重棉靴的脚蹬着石墙,正小心翼翼,大气都不敢出一声地向上攀爬。
腊月刺骨的冷风如柄寒剑一般划过这人的双手,“剑气”灌进宽大的衣袖,衣袖扑腾的声音在这个夜晚显得尤为突兀,这人心下大惊,连忙用冻红的手捏住自己的袖口,生怕这一丁点儿的声音都会招致来人。
直至四周归于寂静,才大松了一口气。望着几步之遥的墙檐,双手撑着身子,“嘿”地一声助势,一腿已然搭上墙檐。
正要翻墙而过之时,突如其来地一声——静如,吓得她脚底一滑,整个人从墙上摔落,四面朝天地陷在雪堆里头。
这不温不凉的声音,她听了十年有余,不需睁眼,光凭那两耳一竖,便知来人是谁。
心中暗道:大事不妙。一睁眼,果然有一手捻佛珠面目慈祥的人,正居高临下地打量着自己。
她坐在地上拍去衣裳上的碎石子和雪花,一双墨黑的眼滴溜一转,立马起身,倚在那人的肩头,甩着她的胳膊,糯着声音唤了一句:“师太~”
被唤作师太的人,抽出自己的手,冷哼一声,生气道:“一月才过六日,你却已翻墙五回了。这当中,有四回被我逮着正着,还有一回呢,刚翻出庵外,就被你师姐撞见提了回来。”
师太一边细数着,一边也觉着好笑,忍不住伸手在她的额间一点:“打也打了,骂也骂了,怎么就不长记性。你爹爹将你送到这来,还不是为了你好。”
一提爹爹,她那冻红的手就不自觉地握成了一个拳头:“哪有一个爹爹,将女儿送来当尼姑的!”她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得亏是带发修行,不然我一鞭子掀了那老头的丞相府!”
东楚丞相卫勋,那是出了名了宠闺女。如若卫宁禾要掀了这丞相府,他也会笑着附和道:正巧相府也该修缮了。
这不,丞相宠闺女,宠着宠着,就宠出事儿来了。
卫宁禾四岁那年,大哥卫宁尘领兵大胜羌兀一族,解决了东楚北部几年来的边疆问题,皇帝龙颜大悦,特在宫中设宴,亲自相迎。卫勋携一干亲眷坐于席间举杯谢恩,这酒还未下肚,话都还没说上几句呢,殿外就传来了一阵喧闹的吵骂声。
听回报侍女所言,卫府千金不知怎么的,竟在御园同太子爷起了争执。
平日里,卫宁禾极少读书,大家闺秀该有的样子,她半分都没学到。空暇的时间,全央着大哥二哥三哥四哥学一些三脚猫的拳脚功夫去了。
太子爷正是瞧中了这一点,故意挑一些她听不懂的话逗弄她。许多长篇大论引经据典的话,她听着只晓得太子爷在揶揄她,却压根不懂如何回击。那一副急得跳脚却无可奈何的慌乱模样,惹得太子爷身边的侍婢个个捂嘴偷笑。
虽说在言语上落了下风,逞不了口舌之快,可她“卫府五公子”的名号并非徒有虚名,一气之下,抽出大哥送她的长鞭,二话不说地就朝太子挥去。
太子没料及眼前这团子大小的姑娘这般不好招惹,一时躲闪不得,又不能让长鞭白白地毁了自己俊郎的脸,伸手抵挡之下,结结实实地挨了这鞭。
卫宁禾不过四岁,身量矮小且本身也使不出多大的力气,纵是如此,却也在太子的手臂上留下了一道浅红色的痕迹。
老太后听闻此举,吓得一口气背过去,差点没能缓过来。众侍女簇拥着替她顺气,太医笼手跪于一侧,卫府之人跪于另一侧,好端端一场论功行赏的宴席,就成了兴师问罪的审问。
所幸太子爷伤得不重,又看在卫家世代忠心护主,其大哥二哥三哥四哥纷纷替妹请罪,加之卫宁禾年幼不懂事的份上,这才大事化小,小事化无,让相府一家平安无事地迈出宫门。
卫勋后怕地望着牵在手里的闺女,心想:自己缺得是哪门子的心眼,隔三差五上青云寺向玄真大师求来的闺女,怎么这般不教人省心。
卫丞相同青云寺的住持玄真大师相交甚笃,每遇困惑或不顺心之事,只要与玄真大师相谈半晌,便会幡然顿悟,一扫往先之阴霾,抚掌称好地笑着回去。
家中四子聪慧过己,他心中颇为不悦,想生个闺女玩玩,这卫宁禾,便是他在青云寺求签求来的。
那几日,他又得空去了趟青云寺,寻思着能否向住持讨个主意,治一治这张扬跋扈的小妮子。
卫宁禾那骄纵的性子,东楚之人可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玄真大师早在卫丞相抹泪进寺庙之前,就对这位千金的大小事迹有所耳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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