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装女相(8)(1/2)
帝京群芳佳女,最好的,共得七舍,丹、绯、金、碧、青、靛、堇,皆是其中翘楚,各有千秋。
清许楼,第一等青居,位处七舍之列,其间美人,朵朵解语妙花,最是文人赋客钟爱得解之所。
清许楼二层,靠窗厢房,望自绮窗,尽可得眼底帝京繁华景象。
“这入了盛夏,眼瞧着天亮时分都早了许多,”言珣一身茶色长服,悠然听着珠帘后美人素手纤弹《抱云枝》,手中执着一乳白雪釉小瓷樽,漫不经心地饮了一口,望向窗外楼下景色,“前儿个父亲才解了我的禁,如今这帝京中可还有何许趣事是我错过的?”
周面三人相视一笑,最后还是四方小几正对面,左昀一袭深靛色长服,先开了口:“如今这帝京周遭可确是多了一好去处,旁的也就罢了,只一点,便是神秘得紧。听闻去得的人都需饮下一盏酒,饮毕即醉,待醒来时分,便已身处那神秘山境。闻得其间各色兼备,夏春冬秋,各季繁花开遍一处,美酒醇芳异香,景致如画,立于湖边长楼观之,如似身临桃源之境,妙不胜收,不消方说。”
“前儿个听说傅家那个最是清高的傅云澜得了那处主人的眼,特下了朱文拜帖请他前去一观,”明予一身赭色衣衫,忙兴致颇高地插话道,“傅云澜那人性子咱们也都知道,生得是好,也确有才华,就是为人太清高了些,说什么不屑官场烦扰,醉心山水诗书,从无志向日后关乎政朝之事,最是眼高于顶的家伙,便因他这等性子,把他家老爹现下的掌使大人都能气得半死。
可你猜如何,这去了一遭,不知是错了什么筋脉,竟然日日跟着他家老头子,主动求取为官清正之道,那傅掌使如今乐得跟什么似的,我家老头子说现在每日上朝看到他都一脸喜色,那傅掌使何许人物,终日冷着脸不苟言笑,最是顽固性子,现在这般瞧着,可不瘆得慌。”
“不止如此呢,”安怀谷接话,“你们都知道平夏侯家那最不成器的嫡次子成洛初罢?较我们略小一岁,不过十四出头,却日日醉迷流连七舍,还为了金舍栖霞阁的如倚姑娘将人家安南侯长子林传瑜打了一顿,那林传瑜足足在榻上躺了六日才好转过来。就是这么等人物,夺了不知给谁的一份朱文拜帖,替着去了那处,回来后,这简直就跟换了个人似的!”
顿了顿,饮了口茶水润润嗓,他继续道:“不再去那等风月之地了暂且不言,居然还亲上门去安南侯府大礼请罪,当时可把安南侯都给惊出来了,还以为这祖宗又是变着法子来闹事呢,谁成想,居然真是来道歉的,给足了面子不说,还当着众人面狠狠痛斥了自己素日行径,可把围观的百姓们都给吓到了。
现下也不知怎么的,不知是否因着和那傅云澜一道去过的缘故,这二人倒是愈发走近,终日研讨文史书册。这要是搁从前,谁能想到这毫不相干互看相嫌的两人会走到一块去,可不是这大晴白日出了月亮。”
“听你们这一个个说的,竟至于这般玄奇?”言珣微微挑眉,不置可否,“我的性子你们是知晓的,眼见亦未必为实,更需瞧仔细了分个明白。我若不曾亲眼得见,断然不信。”
“这会子千真万确,”明予笃定道,“如今这帝京贵家无不以能去那处为荣呢。”
“哦?”言珣来了几许兴致,“可有什么法子能去得?”
“规矩大着呢,”左昀抿了一口茶水,淡淡道,“除了最先被下了朱文拜帖的那几人,之后倒也陆续去过几位,都是花了大价钱的,金银元宝,古画珍玩,田地契书,总概之,需得是换得了钱财的物什,至于多少价格,依人而定。听说王商商家的商老爷子,花了极大的价钱,先是自己亲去了一趟,回府后直说这价钱花得值当,私下再送了好些车的金银,愣是捆着把自家那终日颜容消沉的孙子给送了去,如今还没回来呢。但就大家议论,闻得商老爷子的口气,似与那处的主人谈过一回,叹为天人,简直恨不得夸到天上去。”
“没错没错!”明予立时如捣蒜般点头,“商老爷子原就是极少看得起什么人,现下却和那等着迷了似的,不和旁人便起也便罢了,若提了,定是要说上半个小时才止。”
“可不是,去过那地的人,个个都夸得绝世无双,”安怀谷颔首,给自己斟了一小玉杯桃酿醉,小口饮下,“最最了不得的,便是钱多也不一定去得,若第一眼就断然被拒之门外,金山银水泻下去也无用。”
“要不我们四个也去试试看?”明予显然很是有兴致。
“你知道去何处?”言珣略挑眉头。“自然!”明予眼睛一亮,“我早便暗下着人打听好了!”
“……”左昀淡淡斜昵一眼,容色淡漠,“我家管得严,可出不得那许多钱财走这一遭。”
“你不出我出啊,我家多的是钱!”明予下意识就是一句。
左昀瞥了他一眼,便不再多言了。
安怀谷不由好笑,执起玉杯共举,明予碰杯,不解:“如何了么?”
“无事,”言珣微微勾笑,笑里隐隐的刀子,“大抵是左昀觉着你特别适合去那里瞧瞧。”
“是么?”明予笑得开心,眉眼弯起。余下三人各自交换眼神,最终选择共同沉默。
帝京万风巷一带,算得外城边缘地带,多为寻常卑贱人家容身之所。各式小巷错综纷杂,常于半途意外错出各枝分叉小道,若是不识得其间道路,极易走失其中。
于一进很不起眼的小院落前顿步。松垮倚开破败木门,现出前院荒草萋萋。
四下细致打量一番,确认并未行错,明予收起大价钱买来的地图,卷好,揣在袖中,看向身后四人,喉结耸动,认真道:“我们,到了哦。”
“那就进去。”言珣姿容清冷,“却看我们做什么?”
“言珣啊,我,我有点心慌。”明予素来直爽利落,性子简单,此刻却意外扭捏,手指不自察地揉搓着掌心,别扭开口。
这厢左昀却是看不得下去了,近前一步,伸手推开半掩门扉,径直走入。
“倒是等我会儿啊!”明予快步追上。余下二人对视一眼,便也踱步跟上。
前院肆意荒草蔓延,轻步穿过,来到正间门口。
“居然是用这等极品碧落缎面来新做得门帘,看来商老爷子还真是予了不少好东西,”言珣目光微凛,若有所思,看向明予,“如今看来,倒是有几分可信。”
“碧落缎?”明予素来不是很懂这些,表情微懵。
“碧落缎少见,底色为水碧,又极重墨色,光泽深亮,防得水渗,制作工艺极为繁复,只出自伽云国,年年贩运来的数目皆有定数,”安怀谷笑笑,细致解释,“因为中途凶险,便只有身为王商大家的商家贩卖此缎,除了特定供予王室的那一份,余下极少几匹多是商老爷子自己收着,少给旁人得见。言家同商家颇有些来往,前年言国公大寿,商老爷子特地赠了三匹于贺礼之中。言国公给了言珣一匹裁衣,我偶尔一次见到他穿起,多问了几句,如此方知晓此物的。”
“原是这等稀罕物什,”左昀淡淡瞥至一眼这暗青门帘,语调却一如之前,波澜不惊,“不定却是一等乖僻人物,现下倒当真来了分毫意趣。”
掀起门帘,走入——
止住脚步,下意识惊滞。
较之残破不堪的外观,截然不同。陈设诸般器具,若只浅显一眼粗粗看去,或只觉着舒服典雅,透着古时韵调,看不出此间殊常。然四人皆是自小长于大家环境,古玩珍器,金银樽鼎都是见惯了的,不知入眼过多少珍奇,自是看得出这等细致讲究。
寻常富贵人家只追得那等五色鲜亮,殊不知此等富贵久了的大家更着眼低调奢重。此处总以玄色为调,玄色,墨中掺朱,是颇沉稳厚重的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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