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1/2）

昭国四十三年。

他躺在床上，他的妻子站在一旁哭。曾经的府门上开的花已经枯尽了，萧条景象，院落灰蒙蒙在那里还顽强的长满了杂草，他说许我的海棠，树苗还没长起来就被北风卷折。

那个曾经猜不透的王鸢君，如今已经看的很清楚了。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还气我，后悔用尽一切办法要带我走，而我却成为了别人的妻子。

我走过去握住他的手，凉到彻骨，他的身体发出难闻的味道。我知道他的时间不多了，看他已经没有了血色的干瘪的脸上表情还是依旧似笑非笑。艰难的哼了几声。我心里一阵酸楚，却哭不出眼泪，哑着嗓子说：“我来了，你不是一直要见我吗？”

他已经没有力气说话，眼睛盯着我，眼神涣散。头发花白，嘴唇哆嗦，一张一合勉强呼吸着。

“他念着姑娘名字，但又不让我去找你。前几日看到盼宛，我就自作主张说了几句，就算我不情愿他见你，但这是他的最后的愿望了。还有这个，也不知道是什么。”他的妻子说，拿出一个盒子，打开，是一根枯梅花枝，“他一直留在身边，前几日让我拿出来丢掉，还没来得及他就不行了。原来是枝梅花，都萎了。”

他看到梅花枝，有点激动，一激动就会咳嗽，一咳嗽就带着血。指着我手腕，哼哼唧唧，涕泗横流。

我安抚他的情绪，他的妻子连忙把梅花枝放回盒子内，哭的更厉害。

我道：“他说要丢掉就丢掉吧。”我回过头对他笑了笑，从手上取下一个翡翠掐金丝手镯，“他要我把这个也还给你。”

他还是恨我，他不愿意这东西陪着他走。那个我曾经讨厌透了，京城我还是住了一辈子，一辈子也不愿意离开，因为这里他还在。

可是他如今在我眼前慢慢消失。

我鼻子一酸，眼泪止不住，强忍着没有哭出来，挤出一个笑对着他。

人生真的很短暂，没有见过几面，想说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就已经不在了。如今让我说，我也说不出口，只能默默地看着他，脑子里翻来覆去都是以前的事情，就更没有话说。我想他的妻子比我会照顾他的心思，一并全咽回了肚子了。

外面北风呼啸，屋内抽泣声，咳嗽声让我更加难过。我想着以前，那时候他刚到府里的时候，他不可一世的样子，即使破败也没有现在这样落寞孤寂。

“姑娘还有话要说吗？”他妻子帮他盖好被子，把被角掖的紧紧的。，坐在椅子上，对我说道，“这么久了，也没忘了姑娘的一点情分，他说他不该骗姑娘的，如今都了断了吧。”

能了断吗？如果真的呢，我和他也不用如今见上一面了。

他睡得还算踏实，看着这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样子，我终于忍不住，伏在他妻子身上大哭，我说：“我让他等了我四年，只等来如今一面。我还痴心妄想他会来找我，可明明是我不关心在乎，我不该毁掉他的心，不该骗他那封信让我烧掉的。”

他妻子也跟着哭，还劝我：“姑娘也不必伤心难过，他出葬，我还是希望姑娘来一趟的。”

他的葬礼我没有去，只站在门口看一行人从街角拐到东街去。我扶着门，虽是冬日烈阳，但我一点都不暖，是刺骨的冷。眼睛模糊一片，只有太阳映过来的光点，镯子是他妻子还给我的，梅花同他一并入葬了。

“王，鸢，君。”我心里念着。

我的丈夫说他替我去看了一眼，还算体面，他都安排妥当。只是以前那些交好的公子没有来，零零碎碎的都是些亲戚，我各家都交代了，该给的和嘱咐的我也没吝啬。

我临走的时候趴在他耳边，我说“这辈子都太糟糕，把该忘得都忘了，下辈子别再等我了，你好好的。”也不知道他是否听见，只是他的表情比我来的时候缓解很多，有气无力地冲我咧了咧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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