狸奴（1/2）

2018.03.14

苏妙人

太后是新帝的生母，新帝登基后，册封生母为皇太后，赐居雍和宫，她老人家如今正在江夏赶往帝都的途中。

新帝对太后的安危甚为关心，担忧陈氏父子会派兵拦截，因而每一日都要负责护送太后的大臣遣人报平安。

今日黄昏得了平安的信儿，新帝便只身前往梓宁宫去了。

宫里呆的时间久了，宫人们一个个似人精。现下毓仪的名分落实，又是皇后，十二监总管着尚膳监、尚宝监、尚衣监等各监主管挑好的东西尽往毓仪殿里送。

以往都是尚衣监主管私下里偷偷往这边送……

齐国未亡那时，尚衣监主管便身居此位，大梁新帝登基后，职位仍不变，或许是心念旧恩，对毓仪这位齐国公主颇为照顾。

小太监们搁下了东西，便井然有序地到主管身后集合，雕像一般齐齐站着。

尚衣监主管笑吟吟道：“帝姬和太子出生那日，梓宁宫比这还要热闹。”

从前日子过得太顺溜，无心留意一个太监。真到磕磕绊绊起来，真心也显出了它的珍贵，得到了些微注意。毓仪讶然：“主管进宫可真早呢。”

他极是感慨：“是啊，那时候下臣也不过十八岁。辗转十六年过去了，帝姬和太子都长大了，下臣也老了。”

这主管长得也忒俊俏，年岁三十四，却比年轻太监们还耐看，毓仪道：“岁月无情，可对主管例外地留了情。”

“帝姬见笑了。”主管看了看天色，说，“时辰不早了，臣告退了。”

尚衣监主管领着小太监们退出去没多久，新帝到了。

毓仪正在小窗下闲坐，窗外草地上一簇簇的米兰恣意开放，散发出味似玉兰的馥郁芳香。

有恭敬的声音连续传来：“陛下万福金安。”

还有唏唏嗦嗦的脚步声也近了，毓仪微一抬头，只见新帝单手负背从小径走了过来，沿途两旁几个丫鬟保持着福礼的姿势，在新帝抬臂示意免礼后平了身。

毓仪急忙迎了出来，新帝加快了步伐，不等毓仪屈膝行礼，先一步执了毓仪的手，回了寝殿。

新帝来之前已吩咐御膳房预备着菜肴，晚上送到梓宁宫来。

用过膳，新帝与毓仪到御花园散步消食，走到一处，前头打着灯笼照明的两位宫人相顾一眼停下了。

原来是一只橘色小狸奴挡在了小径中央，它缩着胖胖的，毛茸茸的身子，很是乖巧可爱，让人瞧见了直生想偷的念头。

毓仪也养过狸奴，只是国破那一日被炮火击中，死了。

毓仪欣喜地绕到宫人前面，抱起小狸奴来，饶有兴致地逗弄它：“不知是哪个宫里的狸奴，明天到各宫里问问。”

宫人们应了声，对面小径蓦然传来了旁的人声，毓仪抬头看去，只见黑暗中灯光摇曳，人影幢幢，正猜想会是谁人，怀中的小狸奴柔柔地叫了一声，把人都引了过来。

秦书儿当先提着裙摆小步跑了过来，几个宫人在后头紧着追，她见小狸奴在毓仪手里，花一样的容色大变，一把夺走小狸奴：“我的小狸奴怎么在你这儿？我说怎么找了这么多天找不到，原来是被你给抱走了！”

秦书儿动作太快，毓仪猝不及防，被狸奴的小爪子挠到了，手背上顿时开了个口子，有鲜血往出冒。

毓仪来不及辩解，只捉着手腕，倒吸了一口气。

毓仪身后的宫人向两边一退，让出一条道来，新帝上前察看毓仪的伤势，心疼万分，肃声：“快叫御医过来，要是晚了，帝姬手上落了疤，朕要了你们的脑袋。”

这话是对秦书儿的宫人们说的，秦书儿身后的宫人们突然就此慌乱起来，面面相觑后，推了两个宫人赶紧去叫御医。

秦书儿向后扫了两眼，上前一步，仰面抗议：“陛下只知琅琊帝姬手上的疼，却不顾书儿几天找不见狸奴的心急。若不是琅琊帝姬留了书儿的狸奴不还，哪会无端受这痛楚？陛下因此要砍书儿宫里人的脑袋，未免有失公允。”

“你的性子，什么时候能改一改？”新帝清寂的眉目间隐有怒意，“平昌大典上中卷抄完了吗？回去把下卷也抄了。”

原以为新帝会向着她说话，不料新帝这样回应，秦书儿希冀的目光渐渐灰暗。

“书儿一直都是这个样子。”秦书儿继续说着，杏目中泪光晶莹闪烁，声音里含着委屈，“从前，陛下还说书儿的小性子很是可爱有趣，可是现在，陛下眼中只有旁人，不仅嫌恶书儿，连青红皂白也不分了。动不动要书儿抄书，联合旁人欺负书儿……”

做江夏王时新帝身边只有侧妃谢清灵和侍妾秦书儿，谢清灵恬淡不争，受点委屈也不与她计较，秦书儿的小日子自然就过得顺风顺水的。没有人给她不舒坦，她的性子也仅止于与新帝撒娇。如今有了毓仪，她自觉被抢了风头，夺了恩宠，性子里过分的自我被激发出来，愈发像个攻击性十足的小野兽，还带着无理取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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