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4(1/2)
没有什么比显而易见的事实更能迷惑人心。——摘
四单元6楼楼梯间,刑侦队聚众抽烟中。
“老大,很明显不是自杀啊!你说会不会是这个娘娘腔干的?然后第二天早上装没事人,拉着物业保安来演戏?我看他就不是什么好鸟!你看他说的是人话吗?人还躺在那儿呢,他都没个忌讳,当代人血馒头啊!破案是我们的事,是,那配合我们破案也是每个公民的义务,怎么不见他履行啊?”
叶煊靠墙边砸吧烟说:“哟,难得没用同志你今儿三观又正又红啊!监控一调就知道怎么回事,少意淫。别一口一个娘娘腔,不带这么歧视人的,虽然我也想揍他吧,但和他娘不娘没关系。那个谁,金玉良言同志,你回吧,有空再去审审大经纪人,锻炼锻炼口才,要不你实习期到了也转不了正。”
“朱局让我跟着你,配合你们工作。”梁延站在两个烟囱中间,烟雾缭绕中觉得自己难以呼吸到快要因公殉职了。
“这边差不多了,那你跟着调监控去吧。”等梁延前脚走,后脚叶煊就说:“周大警花,你脾气也收一收成不成?没见过调查访问还把自己说生气的,和人民群众较什么真置什么气?第一天上班啊?”
周文冷着脸不说话。
叶煊又砸吧砸吧烟,“行了,你当他是个屁放了就完了!这边你盯紧点,尸检报告一出来就给我电话。”
“你觉得有问题?”周文忍不住问。
“这不很明显吗?”叶煊一摊手,接着说:“客厅的水迹还可以勉强说是死者脑子不正常,洗完澡不擦干就滴滴答答在实木地板上来回溜达。但再加上她脖子后面的皮下出血就不好这么解释了。”
叶煊看得很仔细,蒋恬后脖颈两侧和后方都有皮下出血痕迹——指向他杀。可偏偏浴室内没有挣扎痕迹又指向了自杀,目前找不到凶器或伤痕为死者的“不清醒状态”做出解释,所以只能等尸检报告。他没提到这一点是因为碍于无凭无据,且这案子有分局插手,终究不方便。
“但会不会真有可能这女明星脑回路不一样?没准儿人特有钱,不心疼自家屋子呢?木地板泡坏了重新换就行。”吴一用提出新思路。
叶煊这次却没怼回去,想了一下说:“那可能还要劳驾周警花查一查户主了。刚才听经纪人的意思,他来这儿接蒋恬好像并不是熟门熟路,是有点不正常。如果这是蒋恬家的话,他不应该没来过。”
“我会整理好一起汇报。”周文说。
叶煊把烟抽完,终于觉得神清气爽:“话说回来,刚才那大肚子的局长叫什么来着?拉着我客套半天我愣是没想起来。”
整个市局都知道,副支队长叶煊有一个障碍——记人名。除了经常有交流的熟人和重要人物,基本上他从来记不住无关紧要的人名。换句话说,被他记住名字,要么是喜事,要么就是丧事。以他单身了近两年的个人情况看,后者居多。
“朱又。”周文回答。
“东北人吗?挺有创意啊!”吴一用捡了个奇怪的笑点笑起来。
叶煊拿起矿泉水拧开灌了几口,才哼了一声:“这种货色。”
“我也看不惯!”吴一用坐在楼梯上把腿伸直了拉筋,又开始大肆批判,“瞧他那谄媚劲儿,叶队叶队的叫,就跟老大提了支队长他能捡个便宜似的?按亲疏远近排队也轮不到他!”
确实,朱又一个分局局长,和叶煊这个市局副支队长按理说没有什么直接的隶属关系,办案的时候更是不存在上下级,走的都是“协同办案”路子。可朱又四十几岁了,还真是拉得下面子,愣是对着叶煊的“马屁”一通拍,甚至已经自作主张把叶煊升职为“叶队”了。王伟强的事这才一点风声从市局出来,他倒好,省了一个字,先把人情做足。老狐狸消息灵通,左右逢源,这本事连叶煊这个人精都得甘拜下风。
“朱又没什么本事,全靠溜须拍马上位,所以分局这边气氛也不是很好,蛇鼠一窝。”周文简洁明了做出评价。
“哎哎,小周同志注意用词啊,你说的‘蛇鼠一窝’那可是公安局天河区分局,连续两年被评选为公安系统优秀单位,今年再中标那就是三连冠,你这话可打了好多人的脸呢。”叶煊做了个鬼脸,“我当没听见,下周的早餐你看着办。”
“见者有份!封口费我也要!”吴一用举起手。
“哪儿都少不了你的!”叶煊用矿泉水瓶砸过来,吴一用翻身就跳起来,堪堪避开,“怎么又拿我撒气?你早上的气还没消啊?不如我们去会会分局大队长?你拿他消气我绝对没意见!”
叶煊手一插兜就往楼下走,“人就先不见了,下去逛一圈,等那个朱局长走了给我电话。”
“老大你去哪?等我!”吴一用追下去,“怎么不坐电梯啊?”
“熟悉熟悉周边环境,顺便找小区保安抽根烟打听打听。就六楼坐什么电梯,你一个大小伙子是残障人士吗?也是,脑残也算残疾,那你去吧,一楼见。”
“老大你这话可得罪一大票坐电梯的人啊!”
“得罪怎么了?他们能挠我吗?”
“那不能,本警犬不允许任何刁民犯上作乱!”
“拉倒,护驾轮不到你啊我跟你说,我家人民币不只是纯正军用犬种,还是我嫡系子孙……”
周文听着这不靠谱的两个人一路耍嘴皮子下去,耳边却响起另一个声音:
警察!你们被包围了!别动!
两年前,冲着四五个持枪抢劫惯犯说出这句老套台词的人,就是刚才这个“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副支队长。
在那以前,周文也和很多同事一样听说过一些“人际关系”传言,觉得叶煊这个人实在不怎么样。而且此人行事作风清奇,从警察的角度来看,他如果不做警察,一定就是流氓头头,以至于进了市局也没能把身上自带的流氓气压一压,每次纪检委进行党风党纪教育,必点名批评的就有叶煊。
直到那一次,她亲眼见到叶煊单枪匹马跳出来,一个人徒手干倒十多个打手后,逼得人家正经流氓不得不放弃冷兵器选择开火。而这个伪装流氓拿着刑警配枪却不用,终于捡了一把枪,才从枪林弹雨里退出来,把枪往周文手里一塞:“会用吧?警校考试及格了吗?”
周文心想:看不起谁呢?但嘴上到底是软一些的:“支援来了?你给了我防身,你干嘛收你的枪?”
叶煊说:“没来,我说着玩的,刚才保险都没开,吓唬他们呢!靠,没料到他们真敢开枪!我事先没打报告申请,只要有一发子弹说不清去向,我回去写检查都够我写到下个月!所以麻烦这位女同志掩护我再去捡一把黑枪来防身!”
周文:……
结果是叶煊因为不打报告擅自行动险些造成刑侦队内部伤亡,被罚关禁闭和写检查。但也因为他救下孤身被困的周文,又和嫌犯僵持几分钟等到了大部队支援,把那伙流窜抢劫犯一网打尽,一个都没跑掉。功过相抵,最后写了检查算是小惩大戒。
一直都是这么不太靠谱的一个人,可是跟在他身后的时候你好像也没办法去挑剔他、质疑他。周文摇摇头,转身继续投入工作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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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大舅,他二舅,都是他舅……”
在这个铃声第四次从叶煊的办公室响起,吴一用终于在门口探出个头:“老大你接个电话会死吗?夺命连环call我们在外面都以为自己电话响呢,又不是什么高端音乐,还全队统一,听得我脑壳疼!”
谁知,这位领导正把双腿上下一叠翘在桌上,用文件夹往脸上一盖,和周公约会呢。
中午在湖畔名居附近做了简单排查,不等再回去601户,叶煊就被召唤了回来。现在王伟强不在,市局刑侦支队的一摊子事就都往他这里送,搅得他分身乏术,一下午看了不知道多少文件,还都和案子没多少关系。好不容易看到一个自己擅长的——9.16案的结案报告,结果由于太熟悉业务,把自己看睡着了。
吴一用闪进来,顺手关门,这才凑到叶煊身边,“老大!老大醒醒!光天化日开着门你都敢公然睡觉,我看你是下周大会又想被点名吧?”
叶煊猛地惊醒,身子一歪,差点和地面来个亲密接触,还好长腿够用,身法矫健撑住了没倒。他缓了几秒,刚注意到自己的手机在响,没等他伸手去拿,对方挂断了,于是他的注意力就放在了扰人清梦的吴一用身上。
“你他妈想吓死我啊?”叶煊抬脚就踢。
吴一用闪到桌子后躲开,“要不是我发现得早,你这铃声把隔壁几位领导招过来你就等着完吧!”又压低声音凑近说,“赵局今天可一直在办公室待着!还踢我,你这心真是又大又黑!不是我说,这才五点多你就开始睡得不省人事,老大,昨晚干什么去了?”说着笑得十分猥琐。
“干你!昨晚被你灌酒灌得我回去差点把胃吐出来,你小子还好意思问?”叶煊闭着眼揉着太阳穴,等着电话再次响起。
“老大你酒量不挺好的,上次小李子结婚把人喝胃出血了你都站得住,昨晚怎么那么……”
的确,叶煊昨晚根本没醉到那程度。
之所以睡眠不足,都怪半夜做了个撩人的梦,然后作为一个气血方刚的单身男青年,实在是辗转难眠,直到彻底发泄出来才又迷迷糊糊睡过去。并且,他快半年没发作的“晨骂”突然卷土重来,也是因为昨晚实在憋了一肚子气。而叶煊十分不想承认,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那个只见过两次面的秦觅。
……
出了酒吧,夜里的风一吹,叶煊倒是脑子清醒很多,也才意识到在酒吧卫生间里他的所作所为可能对于一个“正常男人”来说,多少有点过分了。他的确是出于私心才那样做的,根本不是简单地帮忙解围。他一向能坦诚面对自己,尤其情爱方面。如同此时,他也是出于私心才想最后试探一下秦觅。
但如果时光能倒回去,他可能会劝自己少点这样的私心,免得不欢而散。
“我觉得我还是应该再跟你说句抱歉。”叶煊顿了一下,“如果刚才真的冒犯了你,你也愿意接受的话。”
如果他不觉得冒犯,是不是就代表可以继续发展?
“你指哪一次?”秦觅微笑。
叶煊怔了怔,心想:开玩笑的话多少是带着几分认真的——他介意。
秦觅见他不说话,只好笑着说:“我以为我已经说的很清楚了,叶副队是个很好相处的聪明人,能和你做朋友,我很荣幸。也很开心今晚再遇到你。”
如果这话叶煊还听不懂,那可真的有点死皮赖脸没档次了。虽然摊开了说,但叶煊本能觉得秦觅也是个聪明人,而且是个双商都不低的高手。他把话说到这份上,叶煊再想继续装傻撩闲也是不能的了。
做朋友不好吗?
没等他自己回答自己,叶煊露出个招牌笑容说:“别说得这么文绉绉,什么荣幸不荣幸的,下次有机会再好好吃顿饭!行了赶紧走吧,等一会儿堵车了。”然后拦了出租车,亲自送走秦觅。
可人家一走,他忽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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