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红烛落新泪（1/2）

赵熙延这几日还是拄着拐杖去寻求名医去治腿，但也是无一例外都被拒了。身上没什么银子，在扬州更是举目无亲，赵熙延感到了绝望。这样的绝望比在战场上被乌兰跋赶尽杀绝更为绝望，比被苏清书辜负也更加绝望，比那日从悬崖上跳下来更为绝望。他体验到了从所未有的卑微与挫败，原来无权无势无钱之人的日子，竟然是这般没有尊严。自幼高高在上，衣食无忧起养尊处优的皇子，陡然间断崖式降成了居无定所，食不果腹的贱民，这般心理落差，让他消沉。他觉得实在是太累了，但是倔强和要求不允许他再完全无力护全自己的情况下回到京城等着被太子杀了。走不动，留不住，赵熙延几次动了自尽的心，但一旦想起宁儿与母妃还有妹妹，便狠不下心来杀了自己。今日他去了一家药铺了买药，因钱财不够，请求暂时赊账，被药铺伙计狠狠打了一顿丢出来。赵熙延此时心里满是恨意，他恨这些人势力，恨自己妇人之仁，恨太子赶尽杀绝，恨苏请书一次又一次的欺骗。他是那样为苏清书付出了所有，一次又一次，却只换来了满身的创伤，如今的窘迫。赵熙延时哭时笑，那些乞丐看了都以为他疯了，只有赵熙延自己知道，为什么哭了又笑。

夏淑宁日夜兼程，终于进了扬州城。夏淑宁进了城门并没有歇下，到处去寻赵熙延的身影，但是一无所获。扬州城虽比不上京城之大，但是要寻一个人也不是那么容易。与此同时赵熙延正在破祠堂里昏迷了过去，因着内伤拖了太久了。那些乞丐见赵熙延昏迷了过去，都以为他死了。这些乞丐倒也没有到了丧心病狂的地步，用脚几次推搡了几次，还是没有动静。几个男人大着胆子跑到了赵熙延跟前，探了口气，气息微弱，但总是还有。便去打了井水往赵熙延脸上泼，泼了好几次都不见反映，便以为他是死定了。拿走了他的包袱，里面就一套麻衣和几个铜板，再无其他了。几个乞丐，并非没有恻隐之心，只是自身难保。他们守在赵熙延身边，等着他断气便合力搬出去埋了。几个乞丐见赵熙延这般要死的样子，都摇了摇头，同是天涯沦落人，拿了人家的东西总是要为行将就木之人做点事的，要不然人死了后是会找他们麻烦的。次日清晨，乞丐们便合起伙来将赵熙延抬了出去，因着这破祖祠正在繁华之处，乞丐们抬着赵熙延都给行人瞧了去。几个婆子见到赵熙延那般好看的脸，都叹息着，可惜了。听闻婆子的话，好几个姑娘都大着胆子去瞧赵熙延的脸，确实如同婆子们所言好看。正当乞丐们正在郊外乱葬岗挖坑时，在扬州城四处寻人的夏淑宁听到了这些婆子姑娘的议论，都在说可惜。夏淑宁不知道为什么，总是心慌慌的，听到这议论心下揪成了一块。她只觉得是医者父母心，听闻有个青年男子死了被乞丐们抬出去埋，实在是可惜了。她不愿浪费时间，她坚持每一分每一秒都要在找赵熙延。听过后便接着去寻，谁知心下就是不安。正在茶馆里喝口茶的功夫，就听见几个大婶凑在茶桌前七嘴八舌说着那俊俏的人儿还没断气就让狠心的乞丐抬去埋了。夏淑宁听了紧蹙眉头，这世道果真艰险，还未丧气便要埋了。夏淑宁实在不忍，加之心慌意乱，且医者父母心，实在不忍一条性命就此被活埋了。她便带着婢女小厮，赶到了扬州城郊外的乱葬岗。此时乞丐们正在挖坑，地上躺着一个身上满满盖着稻草的“逝者”。

“你们在作甚？”夏淑宁停了马车急忙忙跑下车来，乞丐们听了这话都停下了手。

“这人死了，我们好心埋了，你又是谁？”

“你们胡说，我在城里听说了这人还没死，你们怎地能这样埋了。你们这是草菅人命！”

“这人早就没了命，不信你就自个去看，小心触了霉头。我等做好事埋了他，你跑出来拦着。这老兄不能入土为安，怕是你害的。”

夏淑宁就要去那“逝者”身边一探究竟，婢女却拦着她，夏淑宁实在不忍一条性命就这样被活埋。便到了稻草跟前探脉，夏淑宁探到这人还有一丝脉搏，并未死绝，只是内伤严重。夏淑宁赶忙唤来小厮将稻草搬开，小厮跑到跟前掀开了稻草。

“姑娘，这人都死了，你还掀开了稻草，这不怕触霉头么？”

“这人根本没死，你们这般叫活埋，按大齐律令当斩。”

“不可能，他都昏迷一日一夜了，吐了这么些血，不死也活不成了。”

“见死不救，非我医门所为！”

稻草掀开了的那一刹那，夏淑宁简直不敢置信，那张脸竟然是她朝思暮想的的人。夏淑宁刹那间眼泪夺眶而出，从心底一瞬间涌上了百种滋味。夏淑宁像疯了似的将赵熙延身上的稻草全都掀开，紧紧抱住了奄奄一息的赵熙延。

“表哥，表哥！”婢女与小厮也懵了，这人竟是端王殿下。乞丐们更是惊奇，原来这“死人”竟然与这漂亮姑娘是表兄妹。这世上竟然还有这般凑巧之事么？夏淑宁伸手触碰到赵熙延的手上，却是一片冰凉。夏淑宁紧紧抱着赵熙延疼惜的痛哭，生怕他下一刻便会消失不见。她不知道自己的心上人这些日子究竟受了多少苦，这般模样怕是九死一生，苟延残喘活着。夏淑宁悲从中来，痛彻心扉，在这凄悲清冷的乱葬岗里泪难自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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