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氏夫妇（1/2）

太守的宴席设了两场, 一场在外间, 一场在内廷。外面的给男人们喝酒谈笑, 里面的给女眷们轻言细语。郭照带着女乐们从前头跑到后头, 又从后头跑到前头，忙的不亦乐乎。太守孙仲谋本人在外间款待中护军周瑜，同席作陪的还有鲁肃吕蒙和新投孙权的甘宁等人。里面的女眷席则由徐夫人做东, 步夫人等人陪在一旁，一同招待了周瑜带来的小乔和鲁肃等人的夫人。徐夫人高冷的很，坐在上首并不多话。只有孙权的步夫人和潘夫人一齐找出点风趣的话来，把席面不至于弄得太尴尬。郭照起初搞不明白徐夫人为何这般傲慢。听那些贵妇们说了会儿话才渐渐明白过来，小乔并非周瑜正妻, 元只是个妾。但周瑜正妻早逝, 如今府里就是小乔在管事。虽说没有扶正，但她就是周瑜实际上的继室夫人了。可徐夫人却瞧不上她。原因无他，就因为小乔和她姊姊大乔当日乃是周瑜和孙策破皖得来的战利品。类似于战俘差不多。虽说如今众人眼看小乔和周瑜这是琴瑟和鸣恩爱非常。可落在徐夫人眼里, 自然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郭照弄明白了这前因后果，心下不禁暗自腹诽：“你徐夫人不也非孙权原配嘛, 做什么要瞧不起人家小乔？”

小乔倒也不跟徐夫人一般见识。步夫人和潘夫人同她闲聊，她也巧笑倩兮的同她们攀谈。时不时还用话语不动声色的引领一下拘谨的鲁肃夫人和吕蒙夫人，使得不经常赴宴的她们不那么尴尬。小乔的声音很悦耳，就像四月清晨的风铃被竹林清风拂出的脆响。她说话时态度诚恳, 言语妥帖, 很难让人不喜欢她。郭照偷眼看她时, 见她乌发如云, 肤白胜雪。的确是个容貌清丽绝俗的大美人。她平日里总觉得孙权的步夫人已经算是美艳非常了。今日见了小乔方知，这世上竟然真有如此美貌的女子。想到这里郭照不禁心下一动，她不无苦涩的想：“人都说江东有二乔，河北甄宓俏。小乔生的这般美貌，甄宓既与她齐名，肯定也是像她这样美绝人寰了。曹子桓呀······曹子桓，我如今到了江东，你一个人在许都。走时我还同你吵得那么不愉快。你日后若是见了温柔又美丽的甄宓，肯定一下子就把我抛之脑后了吧？”

她这样想着，放在琵琶弦上的手指不禁一动。于是一声脆响，郭照弹错了一个音节。

她是教习，在演奏时总是坐在中间，这样就可以让其他女乐都听到她的琴声节奏，从而以之为依据，弹出整齐的乐声。然而这次郭照心不在焉把节奏给弹错了。于是其他女乐也纷纷效仿。一时间整支乐队都错了下去。郭照心中一惊，眼见着对面小乔的眼睛轻轻向这边扫了一扫。她连忙定了定心神，集中精力弹了下去。小乔收回了眼神，扭过头去又和步夫人说起话来。郭照松了一口气。

内庭女眷们开始吃一道新上来的菜，不需要音乐了。郭照带着女乐们鱼贯而出，到前面去给男人们奏乐。她刚在居中的位置坐下，便发觉有人在看她。郭照抬起头去，正好看到了对面一个面如冠玉目如朗星的青年将军，正微微眯起眼睛用若有所思的眼神望着她。郭照对那青年将军微微低了低头。青年将军把目光移开了。回过头去跟孙权举杯祝酒。郭照猜测那便是今日宴席的主角中护军周公瑾。心里不由得有些想笑——因为她想起了那个著名的“曲有误，周郎顾”的典故。如果曲子有误周郎就会回头看，那要是有个笨蛋一直弹错曲子，周郎的脖子不是要扭出颈椎病了？

幸好今天郭照没有再发挥失常，因而周郎的脖子也就可以幸免于难。一时宴席撤下，男人们在前面讨论起军国大事，女眷们也在后面围坐吃茶。乐班终于可以下场休息了。郭照到管家那里领了今日的赏钱，便带着女乐们回了她们的小院子。初冬正午，天气是难得的和暖。郭照拿了一个小荷偷偷塞给她的果子吃着，慢悠悠的往院子门口走，准备向管家讨个许可，出门到南市给自己买点零嘴吃食去。不想刚绕过一丛茂密的冬青，迎面就遇到了一袭黄衫的小乔和婢女。郭照连忙对小乔行了个礼。后者微微一笑道：“你是那个乐班教习，对吗？”声音又清又脆，还带着点小女孩式的娇嫩。郭照低声应是。小乔同婢女相视一笑，对着郭照促狭道：“那么教习，你可知罪？”

小乔大约是同那些贵妇一道喝了点酒，眼下脸颊微红，顾盼流光。更衬得灵气非常。郭照一愣，满心困惑。抬起头来望向小乔，她被对方的美貌震住，一时间答不上来。小乔淘气的扁了扁嘴道：“你竟不知罪？方才你为我们弹奏曲子时，有一个音弹错了呢！”

郭照这才想起来自己方才那个自以为被遮盖过去的错误。登时便尴尬的不知如何应答。小乔歪着脑袋看她，脸上笑嘻嘻的。那副古灵精怪的样子浑不似方才席上举止娴雅的贵族少妇。倒更像是个活泼娇憨的少女。郭照叹了口气苦笑道：“小莲给您赔罪了，万望夫人见谅。”小乔摇了摇头，略显大大咧咧的答道：“不用你道歉啦！我在同你开玩笑呢！弹错一个音，不是什么大事啦！”

郭照心下一暖，体会到了这姑娘对自己的包容和善意。见小乔这样洒脱，她于是也丢掉期期艾艾的小家子样，大大方方的笑道：“那小莲就多谢夫人容让，下次若是再有机会给夫人表演，定然不会再犯这等差错了！”

“此话当真？”一个温和的声音说。

周瑜从小乔身后的小路上转了出来。身后跟着个贴身的小仆役。他一袭常服，纶巾束发，瞧着像个下凡的谪仙。笑意冉冉的同小乔站在一起，他们正是一对璧人。

“周郎，你来啦！”小乔回过头去开心的看向夫君。大眼睛亮闪闪的发着光。周瑜对小乔微微一笑，眼底尽是宠爱。他上前握了握小乔的手道：“怎的不在里面吃茶，倒跑到这里来了？”他看看小乔脸上的娇红，微微蹙眉，抬手在她额头上覆了覆道：“又贪杯了，是不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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