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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九七年七月的首日,那是历史性的一刻。
在举国狂欢的余韵下,远在东北的滨城,准备上夜班的男人激动不已送妻子进入产房,从傍晚守到深夜,从月落捱到日出,伊始的雀跃随着时间推移逐步化为焦虑。盯着紧闭的那扇门,擦掌摩拳忍着冲进去的念头。
仿若受不住男人炙热的目光,医用门缓缓而开。
男人猛地起身快步走去。
女医生看了一眼男人,视线转向后方缓缓站起的两位老人,冷静的说:“婴儿被脐带缠住,需要剖宫。”
老妇人拧着眉,吞吞吐吐的说:“她嘴刁,剖出来的娃不好生养,还得自己生。”
女医生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瞧向男人,无声询问。
男人犹豫不决,老妇人见状上前拉着男人的手臂不停劝说,尽是封建迷信的言论,怕这怕那的。女医生冷哼一声,男人迅速掏出两百块钱塞给女医生。
七月二日,农历五月廿八,五点过半。在经历长时间催生后,推拉门再次打开,护士推着没有丝毫汗水、神志半昏迷的瘦弱女人,对男人说:“恭喜你们,母女平安,现在送回病房,家属去办理相关手续,孩子还在里面输氧。”
两位老人表情很是僵硬,挂着希冀的喜悦将消未消,又大失所望,杂糅一处令人唏嘘不已。男人有些哽咽,清了清嗓,柔声说:“辛苦你了。”
女人虚弱的翘下唇角,彻底昏睡过去。
另有护士带领男人走流程,婴儿能自主呼吸后,开始着手清洗,压小脚丫,称体重,男人看着五斤多一点的数字,心头猛颤,后怕不已。填写出生证明,落笔名字那一栏,男人瞬间忆起随风飘扬的五星红旗,不假思索写下“徐飘”二字。他希望现在全身绒毛、皮包骨、像猴子模样的女儿日后会像红旗那般意气飞扬。
尘埃落定,男人双臂僵硬的抱着女婴回病房。女人面容憔悴精神却已恢复,戳戳嚎啕大哭的女婴,嫌弃又爱怜的说:“皱皱巴巴的像个小老太太。”
刚准备离开的女医生冷淡的说:“营养不良。”
男人把襁褓送进女人怀里,暗叹口气:“委屈你了。”
女人轻柔的抚摸着女婴,问女医生:“孩子健康吗?”见女医生点头,知足的笑容在她惨白的脸上绽开,对男人的话置若罔闻。
女医生咬牙切齿的对男人说:“你媳妇儿本身营养也没跟上,别人生产都是大汗淋漓,她倒好,一个劲儿喊冷,裹了好几床被,挂催生剂的时候干脆休克,全靠输氧!”
男人半张着嘴,无法言喻,愧疚填满了整颗心脏。
令他没想到的是,妻子还在月子里,老父亲竟然提出分家,硬生生把他们一家三口撵了出来。两进的院落从此各归各屋,各做各的饭,互不往来。
男人在国企钢厂上班,一个月领的薪水勉强够饭菜钱。女人拖着并未恢复的身子回到区实验小学执教。两人微薄的工资不仅要养一家三口,还得填补婚前男人自己饲养的两头老母猪和一窝小鸡仔儿带来的亏空。
女人不仅要照顾小徐飘,更要顾着家里的牲畜。年前卖掉两头母猪,挣了一点,赶巧年还没过完就爆出疫情。开春之后,男人在原有的鸡窝基础上扩建了一房,引进两窝。女人苦心苦力的把它们养成,到开卖时,来了四家买主,候了一天,最后商议妥当,平均购走。
晚间消停了,女人坐在炕上数钱,连数三遍,喜极而泣,赚了两番。
花了一千多安了一部座机,成为村里仅有的几部之一。
接着又养了几窝,虽然有赚但没第一窝来的多。最后一窝,购入时,被巧舌如簧的老板忽悠,帮忙清仓,哪知赶上禽流感,所幸在封道之前卖了出去,生死边缘还小赚一笔。
上了年纪的老人说,女人她有血钱的命。
夜半时分,男人一身凉意的靠在土炕边沿,默默看着盘坐于被褥之上耐心诱导小徐飘说话的妻子,语出惊人:“我打算去南方。”
女人一愣,反问:“想好整啥营生了?”
男人脱了上衣,翻身上坑,说:“还在观望,南方开始发展,机会多,厂子里已经有几人准备辞职下海了。”
“想去就去吧,”女人掖好困眯瞪的小徐飘的被角,“你走了,我就带飘儿去区里。”
男人停顿良久,说:“也好,虽然是城郊,但学校总比这村里的好。”
过了一周,男人和女人到区里看房子,一户临街赠送阁楼层带阳台,一户在四楼无阳台,而且小区位置不是很好。
回来后,女人问小徐飘,选哪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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