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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国(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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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子晰回身。

只见一年逾古稀的老者背立风口,挺拔矍铄,不失风采。皆白的须发随风起落,深陷的双眼于周遭的昏黑中透出光亮。

他面向韩子晰走来,高视阔步,虎虎生风。

“荆州大将,白首无畏,声名远去岭南塞北,万骑贼寇有来无归。”

此诗赞的的正是楚国上将军——李巍。

李巍站定,再度打量了番眼前的少年郎,捻须,颔首而笑,举手投足间竟颇具儒雅之气。“后生可畏。”老者开口,声音浑厚,中气十足,“不过——老夫这里可有一言相诫。”

“李将军请说。”韩子晰微屈身体,以示恭敬。

“日中则昃,月盈则食,天地盈虚,与时消息。”他顿了顿,长太了一口气,“老夫与你外爷曾是旧交,其为人太过刚烈,以至殒于宵小之手。如今看来,你的性子却是同他一般,老夫不希望你步他后尘,所以凡事点到为止即可。”

李巍所言另有玄机,名曰劝勉实为警告,他同韩哲是故交不假,但他同时也是楚国的大司马上将军,要保的仍是“嫡”派乃至是楚国的利益,于这点,韩子晰心知肚明。

“多谢前辈教诲,晚辈记下了。”韩子晰从容应下,正身一揖以全礼数。

“使不得。”李巍抬臂拦下,继而广袖一挥竟拱手毕恭毕敬地长揖到底,赫然行了一个臣礼。

“轰隆”

天火又起,闪鸣间,高处二人的身形时明时暗,再辨不分明。

黄昏,雨霁。

“冰块”蒙溯半躺在榻上,用手肘轻轻击了下侧坐在旁翻阅着《茶经》的韩子晰,“云娘你是从哪里搜罗来的?小小年纪不简单,算得上是一流的细作,居然能同时应对景容则同景容剡两个人精。”

“你平白无故卖卢宛和萧怜水人情,又是为何?”他起手翻页,口气淡淡地反问道。

“沈——云——娘?”她若有所思地吟哦道,忽的,恍然大悟,“略阳沈氏?”

韩子晰合上书,起身走至窗前,“她本是沈照知的养女,四年前,沈氏勾结姜方,以通敌罪论处,理当满门抄斩,当时这件事全权交由萧严经手。”

“端木颐多年来血腥镇压各地氏族,两方积怨已深。所以这回老狐狸就想让同为氏族的萧家出面?”她问道。

“对,不过萧家怎肯沦为众矢之的?”他看似随意地推开雕窗,时临酉时四刻,天色暗透,残月正东照。

“我记得最后萧严用了折中之法,由妻女出面为沈氏一众女眷求情。是此,她们才得以免于一死,改发配崖州。”她起身披了大氅,踱步至韩子晰身侧,侧目戏谑道:“崖州这地方说起来倒真是荒得很,什么瘴气啊,毒虫啊,你也算是不遗余力了。”

“彼此。”他合上窗,薄薄一层竹篾纸掩住了数百里外的腥风血雨。

“你收拾一下。”

“他们动手了?”昏黑的走道传来一老者嗓音,雄浑沉厚。

“六个时辰,差不多了。”其身前有人应答,声音清朗,大约是及冠的年纪。

“殿下竟如此相信他?”老者再问。

对方停下步子,笑得笃定,开口道:“他同我是一样的人。”

“报告长殿下,我方人马遭边境吴军截击。”同一时刻的永福殿,剑拔弩张,一触即发。

“你说什么?”景容剡拍案而起,“吴国?”

“我不用收拾,单一个人,届时说走便走。”蒙溯将披散的乌发利落地绾成一束,伸手挑过包裹着剑套的陨星固定于身后,微微抬首看向韩子晰如刀刻般的侧脸,“其实我一直有个问题想问你。”

“说。”

“你到底是谁?”她笑容淡淡,是挪揄,是了然。

“吴国,秦寒息。”

“你说他们持的是吴世子的手谕?”

“秦寒息?”

“就是那个无人知其真实面目的南境战神。”

“他?他何必搅这缸浑水?”

“此人素来连本国政事都不过问,这···这怎么可能呢?”

一言方出,四座皆惊。

“生性淡薄?不问政事?世人何其愚昧!”景容剡嗤笑一声,紧攥的双拳,径直落下,“啪”面前的长案应声而裂。

霎时间,四周鸦雀无声。

死寂,窒息。

这时景容剡幽幽开口:“来人。”

“去请中尉车骑将军” 森冷的回声字字清晰,在空旷的朱红雕梁间缭绕,震颤,发聩。

酉时七刻,郢都南门。

中尉一职执掌都城驻军调令,可以说守城将领都是韩子晰的部下。

星斗离离,夜风萧萧。

驰道两侧,城楼上下。数百将士们并步而站。“哗——”,所有人齐齐抱拳,铮铮儿郎们用如松柏一般的刚劲姿态,在为他们曾经的首长践行。

目睹着眼前的场面,秦寒息神情微动,褐色的瞳孔在一张又一张年轻的面孔之间停留。烈烈北风穿堂而过,带起他的衣袂,肃肃翻飞。他正身抱拳面朝众人回以一揖,铿锵决断。

“哒哒哒——”马蹄声渐悄,儿郎们远望并驰双骑,直至隐于扬尘。

“上将军有令,今夜宵禁,任何人如无世子手谕,皆不得进出。”

“是。”

鼓声起。

“关——城——门——”。

“才行不过三十里,未出郢都,恐有追兵。”

“该来的早晚会来。”秦寒息放下枯枝堆在中央,从包裹中掏出火石并一个鼓圆状的油纸包。“拿着”他伸手将油纸包给了她,

她一把接过,触手间犹有淡淡温热。

“是包子?”不知是大病未愈还是其他,她说话竟有鼻音。

“嗞——”面前的篝火燃起,赤红的火焰一下照亮了二人的面庞。她看着他有一阵出神。

香味自下而上窜鼻而来,她再不能忍,三下五除解开纸包,四个平凡无奇的包子,在这一刻竟赛过她之前吃过的所有山珍海味。她迫不及待地大口咬开了两个,包子馅儿依然冒着点热气,一个是梅菜扣肉,一个是鸡汁三鲜。皮薄、汁浓、味鲜,想是出自府上的广陵包点师傅之手。她又狼吞虎咽地咬了几口,两个包子瞬间下了肚。可不想吃得太急,竟噎得她一时间缓不上气来。

低头拨弄篝火的秦寒息继续着手中的动作,淡淡道:“包裹里有水。”

她闻言,一把揪出水囊,忙仰头饮了两口,脸上的潮红这才逐渐消了下去。

她起身将水囊同剩下的两个包子递到秦寒息面前。

他却只接过了水囊,“我不饿。”

“我也饱了。”她将包子用油纸重新覆好,放回了包裹。

已过丑时,月朗星稀,她褪下大氅盖在自己身上,枕臂仰面躺下,以天为幕,以地为席。

她偏头看向身侧背靠樟树蹲踞着的秦寒息,没皮没脸道:“将军行军神速,当年十日可疾驰一千五百里,试与曹魏夏侯惇比肩。如今怎的区区三十里就生火休整?莫非——是担心在下的伤?”

秦寒息显然不愿多做口舌之争,双手抱臂,阖眼睡去。

她看着他,嘴角一勾,不知何时便也梦周公而去。

荒郊野外,自是野兽出没频繁,身后又有大批死士穷追不舍,她竟是眉目舒展,可知睡得极为安稳。

辰时未至,二人复又起身赶路。

“嗖——”正在喂马的蒙溯突然耳朵一动,侧身避开。

淬毒的飞刀一击不中,径直钉入了她身前的槐树,使得二人合抱般粗壮的树杆瞬间暗黑一片。

“嗖嗖——”

秦寒息将她拽到身后,同时右手一扫,两柄袖箭呼啸而出,只闻东、西方向距离他们三十步左右的树丛里,各有一声闷哼。

他顺势拔剑出鞘,白芒一道,寒气四逐,正是吴越传国名器“霜州”。光雾未散,他起手后刺的一剑就已直直没入偷袭之人胸口,动作一气合成,蒙面大汉未及出声当即毙命。

“他们不是景容剡的人。”蒙溯四周围环视一圈,下定论道。

三十二个死士,将他们团团围住,她幼时曾看到过野史所描述的紫荆阵布局,而此刻面前诡异的站位,正是类似于由紫荆简化而成的子阵。

若是换一批人,他们今日或许就无法全身而退。可依方才状况来看,来人武功却是良莠不齐,这并不像是训练有素的死士该有的水准,景容剡断然不会派出这样的一批人来执行追杀令。

放眼天下,要他们性命的人实在太多。又会是谁既通晓十阵列四的紫荆木阵,却又不想一举得手?

“你不必动手。”话音未落,身前的秦寒息就已纵身跃起,朝露出破绽的阵眼探刺而去,那人明显是三十二人中武功最强者,当即后掠堪堪避开。

如秦寒息所说,对手的孱弱着实令她失了动手的兴趣,她只站在原地观摩着他的剑法套路,神情专注。

他武功在她之上,怪不得能瞒过她同景容泽二人,不露破绽。

这时,秦寒息左刺右扫后斩之下,一举便提去了命门三子,如是胜负已定,破阵不费吹灰之力。

她注视着不远处的背影,目光有片刻的失神。

不过盏茶的功夫,最后一个死士也倒在了他的剑锋之下。

“倚江阁的人。”他收剑入鞘。

“以阵试阵?”单凭几个入阁不久的弟子所布的紫荆子阵就想逼他们出底牌?她唇角一扬,笑的讥诮。

“不过话说回来,我听闻贵国的昆仑阵气势滂沱,极为精妙,如为此阵所困便会虚实倒置,敌我不分。当年小王爷你仅布下子阵,即抵精锐十军”

“上马。”秦寒息打断她道。

“哎——你别多想啊,我也就随便聊聊”

此番,他们走的的是驰道,比起去年行军所经的荒僻山路,速度快了将近一倍。

两日后,湘水畔。

秦寒息勒绳,驻足得以细观前方的水流态势,开口道:“不出五十里便是长沙地界,过了湘临,我们便折道西南。”

她不可置信地看向他:“你要送我回南诏?”

他颔首。

“折道东北。”她眉眼一弯,巧笑嫣然。

“我跟你去金陵。”

康裕元年,四月廿二。

明德殿早朝,楚王突发失心病,竟拔剑欲刺楚世子,幸而侍从拦阻及时,世子性命无碍。

次日,楚王因疯疾不治,按前制传王位于嫡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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