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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杀(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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泰昌二十二年,年关。

卫国公萧严意图谋逆弑君,罪无可恕,累及全族。

大都,满芳楼。

“乾帝该是知道自己时日无多,急着为自个儿子肃清隐患了。”说话的人正是蒙溯,只见他着一身月白蜀锦交领直裾,外罩本色狐裘。秀净的外褂下摆处却占了少许泥点,再顺势向上观其神色,竟也略显疲态。

“他明知他们无不臣之心,竟不惜一再错杀?”身披朱红斗篷的宋芷鸢站其身侧,神情也有几分恍惚。

蒙溯冷冷一笑,讥诮道:“如果他念袍泽之谊,你们一族五年之前就不会沦为刀下冤魂了。狡兔死,走狗烹。古往今来,成帝业者,岂有善类?”

她闻言沉默了。

“你们演的这一出好戏,原是如此。”

“后排跟上!”此时,透过敞开的雕窗,可以看到一波又一波全副武装的禁卫军士兵朝城东方向跑步行进。

“芷鸢,你不必思虑太多,这些事情我们去操心即可。”

宋芷鸢深深地叹了口气,抬头看向蒙溯问道:“我该怎么做?”

“保住萧怜水。”

森冷的夜,伴随着凄厉的火光,撕心裂肺的哭声,所有繁华荣宠付之一炬。

次日酉时。

“你醒了?先把药喝了。”

宋芷鸢端了药坐在榻边,仔细打量着刚刚苏醒的萧怜水,原本艳丽的面孔此刻失了血色,只一双眸子依旧清亮,戒备地盯着她。

“我叫宋芷鸢,想来萧小姐对我也有所耳闻。这里是我的卧房,我好静,即使做了这个行当,房间也没人能随意进出,你大可安心。”宋芷鸢率先打破了僵局,向来心细的她还刻意避开了诸如王妃,郡君这类在现在看来无比讽刺称呼。

“他们?”她紧紧地看着她,肩膀颤抖的厉害,简单的两个字伴随着喉头不可遏制的呜鸣声,显得含糊不清。

希冀,侥幸乃至于乞求凝聚成她瞳孔中最后的光华,宋芷鸢不由侧开头去。

她总会也总该知道的,不是吗?

“午时已过。”在短暂的沉默之后,宋芷鸢启唇只说了四字,意思便不言而喻了。

萧怜水震了一下,眸子霎时晦暗无光,整个人就如同枯叶般躺在那,了无生气。

看着面如死灰的萧怜水,不免令她想起了多年前的自己。切肤之痛,锥心刻骨。

“其实五年前,我并不叫宋芷鸢。”她见萧连水将无焦距的瞳仁锁定了自己,继续道,“怜水,你可还记得朱雀大街兴国府?”

萧怜水眉心一蹙,刚想说话,只觉喉头一甜,便猛烈地咳嗽了起来,她忙用手捂,旁人还是能从她的指缝中看到点点刺眼的殷红。

宋芷鸢忙起身倒水,让她喝下压一压。

“你是卢宛姐姐?”萧怜水好不容易止住了咳嗽,急忙哑着嗓子问道。

萧怜水打量了四周,忽然紧紧握住了她的手,两人眼里皆有雾气。“姐姐,你活着便是不幸中的万幸,过去的事儿不提也罢。”

“怜水,你也一样,从今天开始,你要替他们活着。”

“笃笃”外门被轻叩两声。

“姑娘,昨日的贵人求见。”

萧怜水目光一滞,摇了摇头,握着她的双手不自觉地加重了力度。

宋芷鸢叹了口气,迟疑道:“其实,这些年,他未必待你不是真心,你府上之事,他明里暗里都有周旋,若不是乾帝遇刺,事情或尚有转机。”

“昨日,也是他亲自送你来的。”

萧怜水疲惫地合上了眼睛,“都已经不重要了,让他走吧。”

“血!”宋芷鸢愣在原地,不可置信的看向萧怜水身子底下被血铺红的褥单。

萧怜水脸色煞白,额上的汗珠同眼角的泪,摇摇欲坠终是崩塌。

孩子,娘亲还是不能留下你。

“今日不见客,让他回去吧。”

昭武帝起居之所名曰朝阳,坐落在亁宫内廷正中。每年一入冬月,朝阳殿便幕帘低垂,红炉青烟。

腊月十七,洛阳初雪。

是日一切如常,子夜将近,风雪暂歇。殿内瑞炭烧的正旺,凭借昏黄的烛色,可看得一人剪影背窗而立。

此人正是大亁的昭武帝。

卧病在床近两月的端木颐,身披龙纹赤黄斗篷,虽依旧站得身干笔挺,精神却已大不如往常,年近五旬的他,老态初显。

“端木颐,你杀了这么多人,有没有想过自己会怎么死?”突然,他身后传来了一个声音。只见蒙溯着一身黑色劲服,面罩寒铁,正双手抱剑,姿态歪斜地靠坐在卧榻之上。

端木颐并不应声,虔诚而郑重地将手中刻有“萧严”二字的牌位轻放于香案之上,在它之前已有刻着卢仲,裴智等名字的近十个牌位。

等做完这一切,他才转身,打量了蒙溯一眼:黑衣上已是血迹斑斑,想是一路拼杀而来,受伤不轻。不过,此人气息却依旧未乱,神态自如。

能让他端木颐折损这么多暗卫

——不简单

“你胆子不小。”他笑道。

“不不,皇上谬赞,草民胆子其实小的很。你看,我这不是不敢上前了。”蒙溯扫过大殿四角,摊了摊手,状似无奈。

“你们出来。”端木颐命令道。

话音刚落,四名暗卫呼啸飞出,在端木颐前后左右处立定,将其护于中间。

无疑,四人皆是绝顶高手,是数百名暗卫中的翘楚,负责寸步不离地护卫着天子。

蒙溯自知以一敌四绝无可能,故而方才不敢轻举妄动。

“你的手下怕是一时半刻接应不了你了。你以为,光凭你就能杀得了朕?”端木颐大笑。

“杀不杀得了,你说了不算。”他也随着端木颐笑起来,忽的,手中寒光一闪,拔剑出鞘。

“殒星。”四人不由脱口而出。

身负重伤,仍手持殒星而未遭反噬,可知此人内力深不可测。

不由他们多想,蒙溯已当头直劈向前侧暗卫,那人及时斜身闪开。蒙溯提剑一云,跃起身势左转回旋,锋刃偏向右下扫出,对方见招急急反身,架剑隔开。不过这招他显然接得太过仓促,以致手背虎口被剑气震得生疼。说时迟那时快,方才一直配合在侧的左右二人,忽的瞅准时机并剑合力横削向蒙溯。刚想顺势举剑反撩的他见状,只得收势作罢,后掠两步做一缓冲,俯手运气,气贯剑尖,瞬间发力斩剑回击。两股强大的气流迅速膨胀挤压直至爆裂,强劲的内力将双方都逼退几步。

蒙溯站定,顿觉喉头一阵腥甜,他攥紧了拳头将其强压下去。

“快,围住朝阳殿。”一阵纷杂的脚步声后,里边的人可以清楚地听到数千发箭矢齐上弦的声音。

“我们已经将这里包围了。”

“逆贼,还不速速弃械就降。胆敢伤吾皇毫毛,今日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蒙溯闻言神色未变,摇头嗤笑了一声,“既如此,你们还不速速松开手中的弦,让我也尝尝这死无葬身之地的滋味?”

“大胆,死到临头还口出狂言。”门外之人气急败坏道。

他再不做理睬,静静看向端木颐,目光中山雨欲来。

我的命已经不重要了。

可你们的命——

我要定了。

在这时,暗卫们注意到他的指间青光涌现,似有内力游走。正当他们准备运气抵抗时,一道刺眼的火雾夹杂着电光向他们奔袭而来,在剧烈的爆鸣声中,所有人应声倒地,来不及合上的双眼中赫然印刻着人出于本能的恐惧。

那是一招近乎六成功力的“舍离”。

舍离,重在“舍”字,有舍才有得,伤人必先伤己,说的直白些,便是以命换命。

此招虽威力无穷,七年却以就随着公孙珏的死失传于江湖,不知蒙溯从何习得?

这时,死寂的大殿中恍惚传来微弱的喘息声,只见趴在地上的蒙溯费劲地睁开了眼。他五脏六腑皆受重创,纷纷叫嚣着。突然,他脸色一变,连着呕出了好几口血。

“还没死?”他苦笑道。

狰狞的面具,晦暗无光的眼眸,被血染得鲜红得唇齿,一笑就如厉鬼般可怖。

“公孙伯伯,这招我可算没白学。”突然,他不知是哪来的力气,咬牙挣扎着想以剑作支撑站立起来,触剑的瞬间却有一股灼烧感如电击般,自掌心流窜至全身,他吃痛,一下瘫到在地。

“连你都不听话了。”他吃力的抬起头,面朝横在地上的殒星笑骂道。嬉笑的神色再掩不住他瞳孔中的疲倦与绝望。

他慢慢地合上眼,神思变得飘忽,身体变得麻木,连方才那种撕心裂肺的痛苦也开始减轻了。“再也起不来了吗?也好,干脆一觉睡过去吧。”

突然,一阵埙声入耳,古朴,浑厚,哀而不伤。他的思绪急忙循声而去,竟似乎做了一个很长的梦。他梦见四月间的大理城,云水峰矗,老城笼雾,泉水绕屋,垂柳入户。那时的父亲年纪尚轻,正手把手教他写字,母亲笑得恬淡,在旁打着络子。忽然随着一声通传,园门敞开,公孙伯伯领着楚哥哥迎向走来——所有的人,所有的一切还是旧时的模样。

没有生离,死别。

他梦着梦着嘴角一弯,那是一个发自内心的,最为纯粹的弧度。褪去了算计的外衣,不妖冶,不逼人。

“不,我还不能死,我要回大理我要回家”。他猛地惊醒了,一下睁开眼喘着粗气哑声道。

他深吸口气,迫使自己冷静下来,颤抖着摸索进内袋,费劲地掏出一颗褐色的药丸,一口吞了下去,调息半饷后,用手撑地,拼尽了全力才算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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