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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絮(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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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王登基的前一夜,仍旧是大雨磅礴。雨水洋洋洒洒的从天而落,涮洗着空中的尘埃。

谢由站在府中的大门口,撑着油纸伞向前张望马车的踪迹,他家公子已经两日未归了,不免十分担心。

终于,不远处渐渐传来了马蹄声,谢由面色好转,连忙迎了上去。

“公子”

谢夕照从马车上下来,谢由为他撑伞,二人径直走入府中。

“府中这两日可曾有什么人来过”他的步伐不紧不慢,言语间似乎略有考量。

谢由听了回道:“未曾,只是这两日公子没有回府,小人们都有些担心”

谢夕照垂了垂眼帘,沉默了片刻。

昏暗的灯火映着他白皙俊美的面庞,只是凑近看些,便会发现那面颊一侧有着一条不长不短的血印。

谢由停了步子,惊讶道:“公子,你受伤了?”

谢夕照蹙了蹙眉目,抬手间抚过自己的面庞,看着手中的点点血迹,眼神若有所思:“这不是我的血”

谢由一时听了有些发愣,看着自家公子又挪着步伐向前走了去,不免又急忙跟了起来。

他的步伐有些快,神色看起来与平常也没有什么不同,只是总觉得有什么异样。

沐浴换衣后,谢夕照才长舒了一口气,他平静的坐在书桌前,着一身月白色的长袍,目光沉稳的翻开面前的书卷。

烛火淡淡摇曳,就如同他此时的心境一般。

可是就在不久之前,他仿佛才经历了一场生死。

裴宿手下的将领拿着长刃威胁着他,他反手便解决了此人。

自以为解决了李迄这个心头之患,在回府的路途中并没有料到会被他们偷袭。

裴宿身边的护卫一一被斩杀,谢夕照冷静绰然的站在他面前,拿着玄铁弯弓一箭射中了裴宿的手腕,迫使他不得不松了手中的长剑。

这时只听得裴宿悔恨的语气:“只恨未能早些除掉你,故而才落此境地,如今太子对你这般信任,他日必定会后悔”

他早便隐隐察觉到谢夕照对他的威胁,既不为他所用,便是要除掉的,本想待太子登基后再处理此事,没想到却被抢了先,自然追悔莫及。

谢夕照的面色波澜不惊,淡淡回道:“谢氏忠贞一脉,自不会做那等迕逆之事,杀你,本不是我原意”

裴宿听了心如死灰的笑了笑,面容寡淡,已然猜出了七八分:“兔死狗烹,先王倒是走了一步好棋”说着,又抬眼看了看他:“你当真是他绝佳的棋子,只是你为先王所用,又可曾想过自己日后的处境,本官再怎样也是太子的亲舅父,你以为他知晓了此事,不会对你心怀芥蒂?”

谢夕照淡然的模样刺痛了裴宿的双眼,这么些年他一直位高权重,谄媚他的人多不胜数,饶是先王都得给他三分颜面,可唯有此人不将他放在眼里。

都怨自己太过松懈,被敌人抓住了机会,裴宿的双目通红,做着最后的挣扎。

可接下来却只见面前那一袭白衣出尘风姿绰约的人仍旧是那番淡云流水的神情。

谢夕照将弯弓交给身旁的下属,面色不骄不躁,他轻描淡写道:“诚然今日之事瞒了殿下,可丞相不必忧心至斯,届时丞相殒命身死,在下会亲自将您送回府中”

太子那边他自会解释,便是会怪罪于他,他也一人担这罪名,绝不牵连旁人。

裴宿饮了鸩毒而死,派人秘密送回其府中后,第二日便传出了暴毙的消息,诚然,暴毙不过是个托词,裴氏一族的人全然在王城令的控制下,邵叙接管了之前裴氏手下的人,朝中一时局势清明。

新王登基那一日,入主宣宗殿,谢夕照撤去一身官衣,进了殿中向新王请罪。

昔日的太子,已是今日的陈王,他的眉目之间也不再是从前那般年轻稚嫩,着了王服后,倒显出了几丝威严。

“少傅,你这是……”新王连忙走下高台,扶住他。

谢夕照面容坦然,平静道:“陛下,臣已不再是太子少傅”

新王听了,浅浅开口:“孤叫惯了,只觉得顺口罢了”

谢夕照垂眼,思虑了片刻,还是道:“陛下,日后的陈国,需陛下一个人掌控,臣请陛下万不可掉以轻心”

他的这番话想让新王明白自己身上即将到来的重担。

“少傅说的孤都明白,只是少傅今日似乎有心事?”他一眼就瞧出了他的异常。

谢夕照又跪了下来:“臣之过,陛下还未曾责罚”

新王对他的举动心下了然了几分,可他只是淡淡道:“你并无过错,又何来责罚”

谢夕照抬起眸,望着他突然带着浅淡悲悯的面庞,开口:“便是如此,臣想和陛下请一个令,臣愿自行辞去朝中所有职务,并削去臣谢氏一族景世公的爵位,交还兵符,永不入朝为官”

他这一番请辞令新王诧异:“你怎会突生此想法?”

谢夕照低了低头,道:“还望陛下成全”

新王见他这番模样,心里却有些无可奈何,他还是回道:“你莫要再说了,这些,孤都不会同意的”他的语气第一次在他面前这样强硬,言语之间却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悲凉:“孤原本还想升你的官职,你却同孤请辞,少傅,你且别忘了,是你让孤下定决心成为陈国的王,也是你替孤除掉了日后会左右王权的人,可如今,你却要离开,让孤独自承担这一切”

谢夕照听了这番话,心中凛然:“陛下,您是陈国的君主,这些自然是要承担的”

他异于往常的在他表现的如此淡漠,新王挥了挥手,那玄衣龙纹的衣袖随之摆动,他道:“毋需多言了,孤心意已决”

他是不会放他走的。

他已不是往日的太子,他是陈国的王,他的命令便是圣旨。

自身边的人相继离去,他渐渐地感受到了孤寂,身处高位,身边多的是阴谋算计,连一个说真心话的也无,他信任他,遇到事情亦想同他商议,若连他都走了,那他便真的难以撑下去。

他似乎有意让他留在宫中,申时就命人摆了晚膳。

“少傅,陪我饮几杯罢”他没有用君主的自称,或许在他心中,早已将谢夕照当成了兄长,可见对他的信任与重视。

谢夕照无奈只好留下陪他饮酒,新王酒量不好,才饮几杯便有些昏醉,他举着银色的酒杯,目光顺着看去,在火光之下泛着点点光泽。

他见他深深的叹了口气。

“自幼时被立为储,便终日勤勉,克己奉公,父王亦是十分严格,从不曾有半分慈目。彼时,我自是十分艳羡七弟,父王宠他,关怀备至,于我却是不曾有的”

他说这番话时目光悲悯,不见半分适才命令的威严。

“先王严格要求陛下,自然是对陛下寄予厚望”谢夕照宽慰他道。

他却冷嘲的笑了笑了,眼中仿佛闪着泪光:“我未曾有过选择的机会,若不当储君,不背负这些责任呢?我从前甚至想过,七弟喜欢王位,那给他便是了,于我也算是个解脱。”

“陛下,您万不能这样想”

“母后不在了,阿釉也不在了,独留我一人守着这座禁锢着自由的王宫,这冰冷的王座”他仍旧是那番自嘲的语气:“从前我一直以为,储君是责任,是宿命,如今想来,便是我不坐王位也会有旁人来承担这个宿命”

“适才在宣宗殿,你同我说,要离开朝堂,离开陈关,我害怕了,因为我不知道我是否能做好这个王座,是否能成为一位真正的君主”

“舅父一事,父王在生前便屡次提醒过我,我自然是忌惮万分,本还担心登基之后该怎样处理,你却替我做了我不敢做的事情,诚然心中不忍,可舅父他的野心昭然若揭,是为王权所不容”

他说了很长一段话,发自肺腑,似乎是要将这段时日以来压抑在心中的事情全部吐了出来,顿时觉得轻快。

谢夕照抬手握着酒杯,眉目轻皱,他此时在想,他之前做的这所有的事情的确是为了陈侦能安稳登上王座,却未曾考虑到他竟对此产生了依赖。

不过到底新王年纪尚轻,日后多的是磨砺的机会。

新王醉的昏睡过去,内侍便将他抬到了内殿就寝。

未曾想到他在醉中能同自己说了这样的心里话,谢夕照平日波澜不惊的的眼眸,多了一丝动容。

朝中左右二相空悬,新王登基原是想撤了这左右之分,将这相位留给他。

而他本就世袭爵位,出身勋贵,若真坐了这丞相之位,谢氏一族在陈国自是风头无俩,可他却不能那样做,他早将朝堂之事看的透彻,身着高位并非一件好事。

离开宫中已是夜色尤深,在陈宫门前他驻足了很久,只是他发现了在火光之下突然闪过的人影,目光立即寒凛了起来。

“出来罢”他动了动唇:“宫内巡查森严,你不是不知晓”

那人影果然听到了他的话,过了片刻便来到了他面前。

来人一袭夜行衣,蒙着面,但是那双眼睛和身形让谢夕照一眼就认出了他。

“曹乾,你举兵谋反在先,如今私闯王宫在后,你以为我能留你到几时”谢夕照淡然的抖了抖衣袖,从袖中掏出一串佛珠,语气冷漠无比:“念在你及时止损,王上也答应饶你一命,你却是还不知足”

那黑衣人听了揭下了遮面,果然是曹乾。

“世子,在下自知罪孽深重,愧对先王栽培,只是如今走头无路,便只好……”他目光暗淡,看起来甚有悔意。

“王上他如今见不得你,你若是诚心悔改,我倒是可以给你一次机会”谢夕照轻描淡写道。

曹乾眼中立即闪了光,连忙开口:“世子请说,在下一定赴汤蹈火”

他虽犯了大过,但当初夺嫡中却已经降了他们,念此便留了一条性命,将他逐出了朝堂。

曹乾倒是有些才能的,否则当初先王也不会那样看中他,他如今走头无路,势必会马首是瞻,如此,便待来日考量,方可收为己用。

谢夕照给曹乾的命令便是要他在陈国搜寻薛临的下落。王城令人多眼杂,容易打草惊蛇,所以他便派曹乾私下搜查。

这敌国细作一日不除,便一日都不得安。

薛临的确没有离开陈国,他自那日七王子逼宫被贬之后也未曾销声匿迹。李迄在此之前曾派人寻过他,他隐匿不见那些人只是为了不被谢夕照察觉踪迹罢了。

之所以还在陈国不归,是因为在姜国心腹传书而来说是苏绒不见了,大抵是在夜里趁看守不备逃了出去。

他知道,她没有什么地方可去,她一定会回到陈国。

于是他便索性在这里等她,看看她究竟能做些什么。

“谢夕照屡次三番坏我的大事,实在可恨”薛临抬手将信纸放在火烛中缓缓燃尽,目光寒冷阴鸷。

方迁在一旁沉默了片刻,回道:“属下来帮大人解忧”

从前薛临做任何事情都是运筹帷幄,游刃有余,可自从来了陈国,遇上了谢夕照此人便连连不顺,心中此时怕是恨极了他。

“他会武功,又极为聪颖,身边更是有王城令的人护着,你如何能近的了他的身”薛临冷笑,言语之间略微切齿:“他一定也在搜寻我的下落,殊不知,我根本不屑与他为敌”

他想要的不过是权势罢了,既然在陈国讨不到好处,他便重回姜国,重新获取姜王的信任,顺便教训教训薛从简和章勉之这些人。

而这最后留在陈国的时日就算是掘地三次也要将苏绒找出来带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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