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白事(1/2)
太阳堪堪找到屋顶的时候,长街上的鞭炮声就响了起来,先从巷子深处传来,然后此起彼伏,整条街仿佛烧起来一般,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大红的嫁衣上端用金线绣满了两两相望的百鸟纹,同样金丝刺绣的艳色霞帔边缘垂下几缕赤色的华丽流苏,下摆上是一只昂扬的凤凰,华丽的尾巴一直绣到裙边。腰间更是系着一只九子同心结,四周环绕着一串碎珠,与新郎身上的那只正是一对。弱水面色不耐地摆弄着发髻上摇摇欲坠的几只白玉凤钗,忽然扭头问道:“五哥,我这样真的好看吗?”
长河微微哂笑,下意识地想如小时候一般,摸摸她的柔软的脑袋,却对着七零八落的玉簪与步摇望而却步,有些犹豫地点了点头:“肯定啊,我家的妹子,出嫁时自然是最美的。”
弱水低头微微一笑,额间花钿盈盈欲滴,胜雪的肌肤上恰有几分即将为人妇的娇羞:“想不到五皇兄还这么会哄女孩子开心。”
见她幸福神情不似作假,长河终于松了一口气,他伸手拾起盘中红艳似火的盖头,低头注视着上面正中的龙凤呈祥图案:“弱水,若是夕照胁迫你,你只管跟五皇兄说。”
弱水呼吸一窒,面上喜色淡了少许:“五皇兄说笑呢?七皇兄仪表堂堂,我能嫁给他自然是我的福气。”
“是吗?”长河的手捏紧了喜帕周围垂落下的碎珠,他的面色更是严肃,“可我听二哥说,你之前因不满这桩赐婚曾离家出走过。我们自小一起长大,就连我这一身武艺也是皇叔亲手所授,我们兄妹的感情自然比他人更好,五哥自然也希望你能追寻自己的幸福。但是你跟五哥说真话,真是你自己愿意嫁给夕照的吗?”
他这漆黑的一双眼似乎要直直地穿破面上虚假,望进灵魂深处而来,弱水悚然一惊,双手绞紧了两边的衣袂,顿了顿才势均力敌地望了回去,眼神竟是从未有过的嘲弄与凌厉:“若我不愿意,难道还有谁能逼我点头吗?”
“那就好。”凝滞的空气一消而散,长河低下头,面上多了几分真心实意的喜悦,伸手为她盖上盖头,“三哥走了,二哥还在病中,连父皇都受了惊吓,最近确实是多事之秋,亟需要一件大喜事来冲冲喜。”
屋外乐声震天,屋内却是一片安宁。
一身喜服衬得夕照整个人容光满面,可是他的面容依旧是一片沉静,平时顾盼生姿的双眸更是沉寂得如同死了的睡莲一般,褪去生机,只显安然。
“如晦,你恨我吗?”他扭头望向屋内一直垂立在侧、漠然不语的手下。
自从杜如晦将望舒从谢玄那边带了回来便愈发沉默,就像一座沉眠于浩瀚冰山之下的火山,明面上风平浪静,但或许不知道哪天不经意便喷发出来,将一切燃烧殆尽,只有在闲暇时间才会挥舞着匕首,雕起小人来,一笔一画,甚是认真。
夕照曾不经意间瞥见过一眼,立刻就知道他在雕刻的是什么了——重弦。
“殿下,若我恨您,阿弦能回来吗?”杜如晦一双有些冷然的眼眸就那么静静望着夕照,仿佛一把迟钝的刀,一刀一刀、无法反驳地控诉着他的无能为力。“很明显不能。所以请殿下不要再说这些无关紧要的话了。”
说完,他目不斜视,出去了。
毫无疑问,夕照也会对一些事无能为力,比如重弦的死,比如与昆玉的决裂,再比如今日的婚姻。他也没什么可以选择的了,输了自由,输了婚姻,输了一辈子,只能走向一条或明媚或灰暗或清醒或迷惘的道路——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结局的道路。
“但是能拿回兵权啊……”
坐了许久,他站起身,打开门,窗外晴空万里,锣鼓震天,正是个宜嫁娶的黄道吉日。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此刻最想见,也最不想见的人。
昨夜一场风,院子的树便愈加消瘦了,夕照带上门,倚在廊柱上。寒风隐隐卷着些许砂粒子,扑簌簌地打在滚烫面颊上,他盯着石板上簌簌打转的叶子,道:“你来抢亲?”
“你希望我来抢亲?”二人相对之时,天地间竟然如此寂静,昆玉空灵的声音仿若大雪飘落一般,乍听无声,“如果我说我来道喜,会被赶出去吗?”
平原王正满脸喜气地伫立在门口,接受四面八方的贺喜,眼角余光却瞥见一个有些眼熟的身影,还来不及多想之余,只见长河似乎也注意到了异常,略微皱了皱眉,追了上去。
说来也奇怪,方才注意到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谁知跟到后院来,竟然不见了踪影。长河有些纳闷,四下打量着周围,摸了摸下巴,打算回到前厅之际,突然肩上被人拍了一下。他一个侧身,下意识地扣住人,正将贴身匕首抵在人脖颈之处,却听见一声闷哼:“你这孩子,下手也没个轻重……”
“皇叔!”长河立马松手,不太好意思地摸了摸自己的头,歉意地红了脸,“您没事吧?您不声不响地,我还当是七弟府里混进什么闲杂人等了呢……”
平原王揉着自己差点扭到的脖子,吹胡子瞪眼地夺过他手中的匕首:“闲杂人等倒是没有,我的脖子倒是扭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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