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仙（1/2）

山荒万里，月开半轮。

古书曾载，步天山乃四大天柱之一，上接天庭，下触人间，通天河经山而过，直通忘川。此处仙气萦绕，春风常驻，世间修道者，无论人妖精怪，皆对其心驰神往。

却有一日，不知什么原因，天柱突然崩塌，砾石翻滚，山川倾倒。万里大地从人间滑落，倾斜着抵在了地狱冥河的边缘。

从此春风不来，星辰不照，连八荒的西北风都不屑往这儿吹。

曾经在此修行的妖兽被困于此，个个饿得如同泥潭里拉出来的抹布，穷困潦倒五百年，只能褴褛存活，偶有从冥河逃上来的恶鬼徘徊一圈，都惊恐于此地的贫瘠。

“孟婆拉的屎都比你们吃的东西香哦。”有饿死鬼如是说。

彼时一众精怪正倚着洞口啃树皮，听到这句话纷纷抬起头，继而蜂拥上去将其揍了一顿，又拖到山川的断口把他踹回了冥河。

“老子在这修行时你八辈祖宗都未投胎，死鬼一个还敢在这瞎嚷嚷！”一人面狗耳的精怪义愤填膺地往断口呸了一口，其它精怪附合着又往下扔了些乱石。

众妖望着崖下还未解气，突有妖在远处喊道：“有活物！”

这一声话落，如同街角的乞丐听到有富贵人家在赊粥一般，众妖立即丢下手上的树根往东跑了过去。

天柱倾塌之时，诸神补天，步天山的东面便被落下了结界，五百年过去，已经无人记得结界外面原本连接着什么，只知道偶尔会有一些活物会从那处误入步天山。

这活物，指的是虫鱼鸟兽，甚至偶尔也会有人进来。

但凡进来的血肉之躯，无一例外都成了这些精怪的口中之食。曾经有一凡人撞进结界里来，有妖想问清楚他到底是怎么进来的，但等他们想起问这问题的时候，那人已经被吃得只剩下高处岩壁上的一块屁股肉。

之所以还剩一下这块肉，是因为这块肉要留给这群精怪中的老大。

有妖说，那结界外面就是人间，如果能穿过结界出去，就能重见天日。

但敢于靠近那处结界的精怪都已魂飞魄散。

步天山的妖众出不去，但人间的活物却能进得来，这次从结界处滚进来的，是一尾鱼。

苍蝇再小也是肉。为首一妖手抓着那条鱼眼放青光，众妖一拥而上，正要抢夺，突有妖喊道：“大家不要慌！今日老大又不在！先给老大留一份！”

众妖闻言，觉得所言极是。把鱼分了之后，留了一片鱼鳞给老大。

十分仁义。

有只豚怪只分到了一丝鱼肉，往嘴巴里送的时候过于激动，手一抖鱼肉掉进了牙缝，舌头还没尝到味，肉已经不见了。天哪，这肉少得仿佛一场幻觉。那豚妖心里一窒，咚地晕倒了。

旁边的妖众面无波澜，斜瞧了他一眼继续拿起旁边的树根啃了起来。

“这步天山当年为什么会倒呢？”一小妖麻木地嚼着树皮，一面轻问道。

“是我们命数不好......”

“我看就是因为擎天上神起天柱的时候偷工减料！”

“我却听说，是因为天庭有位上仙，不知犯了什么大罪，被诸神绑在天柱上思过。却又不知什么原因 ，有一日突然不想思过了，于是撞毁天柱逃了出来。”

“大概是思过的时候，吃的东西太寒碜吧，像我每天吃这树根，我都想一头撞死我自己。魂飞魄散罢了，有什么了不起。”

众妖闻言低头，手中的树根都变得苦涩了起来。

唉，这神啊仙啊的，果然没一个好东西。若不是他们作来作去，自己怎么会在此处受苦。

步天山常年漫无天日，只在这结界上方，偶尔会有半轮血月高挂。日月精华，精气所在，每当这血月出现时，步天山的精怪便会从洞中出来，在那断壁残垣处，或躺或倚着晒月亮。

这一日，月色殷红。步天山的精怪惯例在沙土坡上躺尸。

东面的结界突然动了一动，漾出一圈涟漪似的波纹来，离得最近的一只兔精刷得立起了耳朵，下意识便喊：“有活物！”这一声下去，地上成片的尸体如同被针扎似的弹跳起来，纷纷便往东面拢了过去。众妖挤在结界三丈之外，眼睛齐齐盯着那波纹看，指望着从那里再落下个什么能吃的东西来。

可那水波淡去，结界又没了动静。

众妖轻叹了口气，以为是一场空欢喜，未想那结界又是一震，瞧那动静，可不是一条鱼一只鸡那么简单。

怎么着，也得是狼那样大的吧。

“肯定是野猪”有妖道，“两百年前那只野猪掉下来的时候，就跟现在的动静似的！”

众妖听到野猪两字，都不由回忆起了两百年前那猪肉的香味，其中几只妖已经开始流起了口水。那人面狗耳的精怪挤上前来，吩咐道：“不要慌乱！到时先制住它的獠牙！可不能像上回那样把我捅个对穿！”

众妖闻言踌躇满志，盯着前方动也不动，密密麻麻的妖眼，在夜里闪着妖光，好像天上的星星掉下来被排成了一排。

不多时，那结界一涣，却是一个人撑伞走了进来。

那人站定，抬伞之间，一眼望去似乎被众妖吓了一跳。

众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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