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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去万于里(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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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〇一年的夏天,江茗在全力奋战中考,一下午一下午的背物理公式、化学公式、英语作文,早上天方方露白,就出门了,未再与一鸣一起。她远远的看了一鸣两次,有一次在学习门口,晚自习开始之前,她在男生的自行车后面,一次在篮球场,一鸣坐在板凳上翘着二郎腿看男生打球,在人群中悠然自得的一鸣是多么好看,她的婴儿肥和痘痘都不见了,她变成了一个亭亭玉立的女孩,

一鸣说她恋爱了,她想,那个男生不要让一鸣变成泡沫,一鸣这样的女孩,该一直是公主的,泡沫的话,该是她。一鸣的时光,开始属于别人了,书说,聚散无常,她知道总会有那么一天的,她不是那个别人,是理所当然的事,固然明白这个道理,但人心的喜悦与难过,好像是更自然更理所当然的事。

然而呢?理所当然卡在喉咙里,她伸手遏住咽喉,不断干呕,呕出眼泪来,实在难受的话,就捏碎喉咙把,这样的江茗,怎么还能笑起来呢?后来江茗就笑得很少了,她学不会假笑,也就不笑了,大家还以为是她学业太苦。一鸣还是会送她回家,和男生一起,那男生当她是小妹妹,总是买些糖果贿赂她,想多了解一些一鸣的事,一鸣给她买汉堡的时候,男生在旁边殷勤地递上薯条,可惜他不知道,一鸣已遏住了自己的咽喉,只可以卡卡的咳嗽两声。

她对着一鸣的时候,难过不起来,她应该高兴的,因为一鸣说这是无怨无悔张扬奔放的青春,最后的尾巴,6月4日,一鸣高中生活的最后一天,好早好早的时候就骑车到了江茗家路口,她很快乐,接着睡眼朦胧的江茗,飞速的蹬起自行车轮子,从坡顶冲下,江茗抱紧她的腰,开始尖叫,然后两个人哗啦啦的摔倒在清晨,还没有几个人的大街上,一鸣护住江茗,自行车压在她身上,江茗从她怀中冒出个头,怔怔的看着她,一鸣推开自行车,躺在地上开始大笑,江茗抚着肋骨,也跟着笑。后来,一鸣是一瘸一拐去参加高考的。

那时候,我们是真的快乐呀。

她从来没有告诉过一鸣,有一段时间她常常梦见那个男生,无地自容的感觉,让她抬不起头。仰望一鸣,真的太难受了。但那天早上肆意的笑容,那种快乐的感觉,让她觉得,不堪和疼痛,都没有那么重要。

八月的时候,一鸣收到了重庆医科大的录取通知书,七年本硕连读,一鸣父母为她办状元酒,江茗的阿爸阿妈也去的。江茗送了一鸣一个沾满了《新世纪福音战士》贴纸的笔记本,班里的女孩都喜欢,她知道一鸣是讨厌的,但偏偏要送给她。在酒楼里,没有看见白衣服男生,一鸣附耳告诉她,他们高考完就分手了,江茗有些后悔没有送一样一鸣喜欢的东西,想收回那个少女心满满的笔记本,一鸣却道,礼物既出改不收回,紧紧护在怀中,打趣江茗恶意的审美。

张医生给一鸣买了笔记本电脑,厚厚重重,一鸣喜欢得不行,第一件事就是注册QQ号,也帮江茗注册一个,两人互加好友,江茗的好友列表里,只有一鸣,她几乎是不登录的,没有身份证也去不了网吧,只有上计算机课的时候偷偷登上去给一鸣发两条消息,下一次再上课的时候,就能看到一鸣的回信了。

他们互寄书信,江茗给一鸣写信,一个月一封的样子,一封长长的信,五六页,今天写两句话,明天再写两句,到月末的时候就一起寄给一鸣,有时候还要寄上她的短文,贴上好几张邮票。一鸣的回信略为简洁,两页纸左右,她想或者不该写那么多的流水账,但一想到一鸣,就有很多的话要说。

每年,寄出第四封信的时候,一鸣便回江川了。

你好呀,江茗。每次给江茗回信的时候,总是以这样的开头,江茗读信的时候,想象一鸣唤她名字的样子,心里便有种说不出的愉悦。

一鸣假期时,要给妈妈补习班的小朋友讲课,一鸣说,给江茗讲了许多故事以后,带小朋友也变成一件easy的事,那些小朋友,似乎也没有那么讨厌了。偶尔去爸爸的科室里见习,假期里也带了课本回家学习,只有一小部分时间给江茗温习功课。

其实江茗是不需要温习功课的,她后来转了文科,英语和数学也是比高中时候的一鸣要好的,说是温习功课,不过是并排躺在床上,谈天说地。一鸣说很多大学的生活,篮球社、排球社、文学社、民乐团、天文爱好团、种种,还有她蓝色polo衫男朋友、红色棉马甲男朋友,白衬衫的曾经男朋友。江茗枕说双手,看着天花板说,白衬衫让我难过呢。一鸣没有问她为什么会难过,只是问她,可以既吃炸鸡又吃薯条不好吗?

江茗道:“好像你不恋爱就不会请我吃炸鸡薯条一样。”

“也是,如果你想要,姐姐我总是要满足你的。”她还是喜欢摸她的头。

大学几年,一鸣也谈过几次恋爱,仍然是不太明白爱情的定义到底是什么的,尤其是十五六岁,懵懵懂懂的江茗问她的时候。她沉思良久,依旧不能她各色的男友里找出这个问题的答案。

江茗问,你不喜欢你的这些男友吗?一鸣说,我与他们在一起,既不是最快乐,也不是最难过,喜欢也该有,但要说爱,却好像又不是的。

那你为什么要和他们在一起?

我想谈恋爱呀,谈了才知道什么是爱嘛,你是小孩子不懂的。

小孩子还是不要懂为好,一鸣岔开这个话题,强调高中生的江茗要以学业为重,问江茗将来想要上什么样的学校,学什么专业?

江茗说,大概是很远很远的学校,专业的话,语文就很不错,还想一直写作,总觉得那年和你一起参加梅花杯征文一无所获,心里很不舒服。一鸣笑她记仇,江茗道这是长情。

长情便长情吧,一鸣到了大学,便渐渐觉得自己是不擅长写作的,高中生的作文,也只是中规中矩应试罢了。倒是江茗,既然热爱,就去做吧。

江茗的高中,分班以后,终于顺风顺水起来,或是离了一鸣吧,不要再随时扬起脖子,身体也自然了许多,来往的朋友也多了些,又长高了五厘米。在文科班的时候一直是年级前十,获得过一次新概念作文的二等奖,奖金刚够给一鸣买一块表,做二十岁的生日礼物,有三次国旗下讲话,用平铺直述的语气告诉别人,以后,她会成为一名作家。

那个年代,操场上的暴笑声要少许多的,大家都支持年轻人单纯的理想。江茗一直想知道爱情是什么,但她始终没有抓住青春最后的尾巴,十六岁最后的夏天,江茗的高中时代就彻底结束了。记忆里,关于爱情是一鸣的,关于夏天,是和一鸣摔倒在大街上的时候,明明肋骨很疼,却忍不住的大笑。

反之一鸣的大学过得并不轻松,并不像高中老师说的那样,到了大学就解放了,医学生的课业非常严苛,挂科第二年缴费重修,累计挂科五门留一级,还有大学英语四六级,大二一次过了四级还算欣慰,然后来六级连考不过,并不比高中轻松。好在一鸣从小跟着父亲,医学基础充实,心理建设得好。她拿手术刀的时候,内心有一种亢奋又小心翼翼还有一种神圣的崇拜,老师很喜欢她,反观同班的青年男女们第一次拿解剖刀的时候,或哭或踌躇不前的,老师说做外科医生有时候也是靠天吃饭,一鸣就很适合。一鸣在大学谈了三次恋爱,参加过学生会和登山社,还有在肯德基兼职,对人有点爱答不理的一鸣,在社团很受欢迎,无心结识却迅速有了些一起玩耍的朋友,她常常要点灯也读,才能平衡她那么多的人际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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