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慈父憾（1/2）

煮石道人笑吟吟地，就像完全听不见陶仲文的当面吐槽，愉快对张永继道：“虽说张二公子并非为济云观而来，但正一教同源共枝，但愿二公子此行顺遂，心想事成。”

张永继只呆滞一秒，小脸上浮出甜甜的笑靥，拱手道：“多谢煮石道长善祈善颂！”

两位道门中人才短短几句问答，引起了队伍前头陆炳的注意，显然，锦衣卫同知的警惕性还是非常够用的。

陆炳审视的视线顿时聚焦在这道人身上：五官各种丑，小眼睛招风耳、眼睛太小鼻子太高，凑在一起却颇有特色，连三角眼都闪着很精神的光；道袍也蔽旧不堪、补丁数处，却浣洗得干干净净，配上葛皮芒鞋，竟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意思。

陆炳是很烦道士，但他的最大优点是谨慎，当然不会当着嘉靖的面显露出来，只呆着一张脸，公事公办地询问：“你便是济云观主，姓李名柏，号煮石道人？”

李柏严肃脸，稽首道：“不敢当，小道正是李柏，道号煮石。”

这两人对答的声音自然不小，陶仲文不能假装听不见，终于忍不住，哼笑一声，曼声吟道：“涧底束荆薪，归来煮白石……落叶满空山，何处寻行迹。前人诗中，束薪煮石乃仙家行迹。不知煮石道人却幻化，翩然一只云中鹤，飞去飞来终南山，嘿嘿~”

这是在讽刺李柏假装世外高人，却到处投奔权贵，这不，都招惹皇帝微服亲自登门来烧香了！

上一世的张桐是经过高考历练的，但依旧比较渣。幸亏有顾桐记忆的古文功底支撑，勉强听懂了陶仲文的讽刺，没有产生同感的鄙视，反而一惊：看来这位非要走糟糕山路、参观破道观的老爷，身份非常不一般？

对于陶仲文羼杂了羡慕嫉妒恨的酸话，李柏很有风度地笑笑，木有理会。

张永继毕竟年纪还太小，气性自然比较大，不忿这陌生老道的当面不客气，瞄一眼陶仲文金绣辉煌的道袍，便也不客气地反唇相讥：“仙鹤好歹在终南山飞，总好过猫儿狗儿，只能在庭院讨些残羹过活。”

锦衣卫们的队列中，传出零散嗤笑声。

陶仲文暗恨，却还要绷出世外高人的架子，板着脸冷冷道：“小儿无知，乃父当严加管教，多多学习！”

张永继无所谓地针锋相对道：“家父张彦頨，素来没啥见识，全靠祖上传下一些经卷、府邸、道场、爵位，勉强混口饭吃。小子一定回去转告，道长命他好好管教我。”

陶仲文顿时噎住。

张彦頨是谁？当代张天师，嘉靖二十五年新鲜热辣刚加封为正一嗣教怀玄抱真养素守默葆光履和致虚冲静承仙弘化大真人……虽然陶仲文凭着制丹药的努力，达到了道士在大明朝出入宫廷受宠的新高峰，可是那里像张天师，有爵位护身，几乎等于有免死金牌？

当众吐槽道门领袖，不智。

陶仲文憋得差点硬伤。

可能是这边争执的声音略大，吸引了嘉靖的注意，却没有直接说话，只低声问身边黄锦：“你瞧着，张永继肯定也会到济云观？”

黄锦不太清楚这问题的缘由，却清楚看见了皇帝眼底的期盼，便轻松笑道：“自然是要一起去的！爷爷您瞧，这山路如此崎岖难行，寻常并无甚么人走，只怕就是去济云观的。小公子都走到这里了，天色也不早，今晚不住济云观，却去哪里？”

嘉靖满意点头，刚要吩咐甚么，陆炳已经凑上来，低声禀道：“老爷，济云观主李柏亲自下山迎接，如今随在后头。”

不由更满意了，嘉靖低声笑道：“我等要来并未通知，这煮石道长能山下亲迎，莫非是道行高深，提前卜算到我等行程？”

陆炳才不回答这种神奇的问题——笑话，谁敢提前卜算皇帝的行踪？这叫“窥视御前”，死罪！

知道自家奶兄从来不信道，嘉靖颇遗憾地一笑，倒也不勉强，只道：“到了地方，你命人把张永继和顾桐都安顿在旁边院子里。”

陆炳是知情人，晓得嘉靖此来，并不是要到见鬼的济云观烧香，而是见张永继一面。但他的职业，保守秘密才能保住脑袋，故而一句废话都没有，只低声规矩回答：“唯。”

看着陆炳马上去传命时，那英姿飒爽的背影，嘉靖不禁幽幽一叹。

朱厚熜出世只是藩王之子，堂兄正德帝早逝无后，太后与朝廷大臣按礼法算血脉，迎朱厚熜入京，为嘉靖帝。

这样的经历，必然让朱厚熜格外在意子息，可偏偏当了十年皇帝，一直无子。直到嘉靖十一年邵元节在钦安殿进行祈嗣大礼，皇长子朱载基终于在次年出世，可只活了两个月，被追封哀冲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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