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二章：茶叶卵（1/2）

顾桐想到自家老爸、二姐、堂哥加上方南，一下子要关系并不是特别铁的霍家招待五人，怪不好意思的。再说船也是现成的，想了想，还是辞谢了霍兴继爽朗热情的招待，约定明天早晨埠头碰面，一起吃些早茶，然后去看榜。

大家体恤顾桐半夜起床又考试一天，想必累了，上船就让他躺倒合眼养神。

二姐在他耳边低声问：“晚上阿桐想吃啥？”

顾桐才一躺下，眼皮已经粘得睁不开，半梦半醒答道：“饺子……”

水声中，似乎听见二姐低笑：“若换了这里旁的人，再不晓得角子怎生做来。我阿桐还真是……”

她不敢当着人面说出来的感叹，是：我阿桐虽从未在北方侯府住过，怎么口味就像他生父世子，偏好面食，最爱吃饺子。

晚饭是在顾陆家吃的，菜颇丰盛，中间是四个荤菜，红烧肉、鸡肉块炖油豆腐、猪脚花生煲、葱炒鸡子，旁边的荤素杂菜是姜椒烧芋头果、炖南瓜、油条炒丝瓜，配猪肝粉皮酸辣咸汤、白玉豆莲子甜羹，俱各泛着汪汪油星子，只怕村里人家过年都未必舍得一起上桌吃的菜色。

特地去请来李煮石，与方南并肩坐了上首。顾六伯跟顾九两个堂兄弟主位相陪。平常两代人不同座，今天考试的顾桐跟堂哥一起坐了左侧，右边叫了顾大伯和他念社学的儿子顾云志相陪。

众人都怕顾桐今天累，再说明天就见榜了，他的文章大家又不懂，索性绕开他，只闲闲说水旱情形、各村今年起会的金额等琐事。方南听不懂他们方言，只板着脸吃菜。倒是李柏绘声绘色讲几次做法事解困除厄，上香佛道讲究有何不同，听得众人异常投入。

顾桐不爱听这些，托词今天坐久了，随意悠几步松散筋骨，扭头钻到灶下，去探二姐。

六伯家的灶间比自家的宽敞许多，灶台还贴了一溜水磨青石。

案板上一灯如豆，外头夜色渐临，顾二姐半看半靠经验，正异常小心地端起晾得半干的水磨粉，倒在瓦盆里，慢慢加水调面，放在灶上小锅中细细熬煮，同时继续添干粉。等软硬适中，才摊凉、揉成团，盖好湿笼屉布。又转身忙着切菜和剁肉。

黯淡光线和些许火光中，二姐秀丽的面容格外美，摇曳着母性的光辉。

见到她忙碌身影的第一眼，顾桐胸口就被暖流包围，眼内也不知不觉有些湿润。

抬头见是他，二姐顿时绽放出心满意足的笑容，柔声道：“你梦里都惦记要吃角子，这里面粉不好寻，我便将就琢磨着赶皮子，包几只香葱菜肉混馅儿的角子待客。”

早些年，人们都根据形状，把这种食物叫做“角子”。后来才渐渐统一叫成“饺子”的。

寥寥几句话，立刻燃了顾顾桐属于北方人的灵魂。

饺子！

顾顾桐并不是很在意吃，但一个北方人的灵魂，总禁不住天天糜子豆饭，难得奢侈，也常常是口感粗糙的籼米饭，从头到尾不见一点面食踪影。

更何况，这是饺子啊！

——华丽丽的中华美食之神器！全世界任何吃货，只要吃过都拜倒！

忍住了不体面的口水，顾桐上前想帮忙，口中笑道：“看着就好吃！”

赶紧推开顾桐，顾二姐手中还飞快地忙碌着，道：“你是读书郎，万莫忙这些妇人的事体！……再说也不易学，须知县里没甚么人种麦，面粉价钱好惊人。我回来试了几次，弄出这用米粉熬热、再往里头添些糯米粉的面团，方才小试过，可以用来擀皮。但这混的粉团，到底不如北地麦面的皮子禁拉，还是我自己来。”

欢快的语气，让顾桐感受到二姐性格中爽利的一面。

觉出二姐的活力，这比饺子还叫顾桐开心，不由嘿嘿大笑，赞道：“我二姐真是天才！没有麦面粉，都能想出包饺子的法子！”

被赞得红光满面，二姐推他回去席上，一路还笑道：“阿父常说，南人打年糕、北人吃饺子，多亏今日慰劳你考试辛苦，六伯娘特地命人去双明镇割了肉回来，才好剁馅儿。我还在肉馅里添了稀嫩的豆叶尖儿、泡透的笋干，一起切稀碎，最后点一些香葱，包管香疯了你！……只怕这皮子还不够牢，煮破就不鲜了，蒸饺你吃不吃？”

顾桐不肯说话了，力气都用来咽口水。

回到席上，话题已经不那么高大上，开始扯到时日艰难、风雨如何收成如何。

顾陆惦记着明日的榜，并不敢放开了吃喝，只魂不守舍。

倒是顾全极放得开，正对着顾九吹牛道：“侄儿我刚回村时，一门心思只想着，寻周七赶紧摇会，摇些银钱来做本，开个棕绷床的工坊——我手艺学得不错，又不怕这床卖不出去，谁能不睡觉呢？嫁娶总要置办一张床吧？”

顾九呵呵呵只点头，也不分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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