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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债务(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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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桐正默默思考着养智障会堆积多少债务,以及怎么应对自家老姐的典卖危机,就觉着外屋光线摇动。

紧接着,就看见了顾二姐跨进门,手持刚引亮的油灯,弯腰来仔细端详床上躺着的张桐气色。

摇曳的豆大灯焰昏黄,光线极弱,却也能勉强看出顾二姐容貌:约三十许人,唇线柔和,眉毛疏淡、眼睛略细长,只挺秀的鼻梁精致。更青春娇嫩时应该算是个小美女,但如今眼角腮边都是皱纹,疲惫困苦的脸上,却尽是对卧病阿桐的关切。

视线相对的一瞬间,张桐心头涌起不容忽视的暖意:亲人、家人,就是这样子的。

血脉相通、祸福与共。

顾二姐见到张桐苏醒,低低一声欢呼,旋即把油灯小心搁在不远的窗台上,又凑上去吹熄。

彻底黑暗中,一只有些发凉的手按在张桐额头试探体温。

张桐还浑身发软,本能一挣,顾二姐哽咽着连声问道:“阿桐,阿桐醒了?怎地不出声……莫吓唬二姐,还哪里不舒服?”

哭腔中却透出狂喜。

张桐还处于有些晕乎的状态,怕前智障讲多错多,只随意“嗯”一下,表示已醒。

跟张桐自己声音不同的幼齿少年腔,却又有奇异的熟悉感,就像少年顾桐的记忆,也是他生命的一部分。

顾二姐无比迅速地两步冲到窗台边,拿起旁边燧石开始喀嚓喀嚓。等冒出火星子,油灯点着。她持灯转身,重新俯身打量床上躺着的张桐,低柔问:“阿桐腹中饥么?……好好歇着,我去渥个蛋把你吃。”

张桐揉揉眼睛,继续低低答应“嗷”。

——这个“嗷”用来表示答应,发出的是第三声,还有一个拖长音。张桐已经感觉到,根据音高、音调和尾音不同,同一个“嗷”的音调,可以表示肯定、同意,和“知道了”。

顾二姐后怕地轻拍胸口,带着油灯,脚步轻快地离开,没多久,灶间便传出细碎的声音。

外头传来大声咳嗽,顾九高声怒道:“才攒下几只鸡子?……还大半夜糟践茅柴炊汤,却拿甚么去换盐?”

二姐也高声回答,语气却喜孜孜:“阿爹,不是说阿桐醒了便是好了?方才见阿桐睁眼,既不用再费药钱,我便炊个鸡蛋,好生补补。”

没多久,二姐端来粗瓷碗,腾腾冒热气的米汤,里头搅了个蛋花。侧身在床边坐下,她拿起碗边雕刻很粗劣的挖竹勺子,耐心无尽地吹温每勺汤,一口口喂着,偶尔还柔声叮咛一句:“烫,阿桐慢慢吃。”

张桐神魂还没完全融合,还有些愣愣的,没找到解除智障DEBUFF的合适方式,只好接受十三还需要喂食,乖乖配合她,慢慢喝汤。

没盐没糖,但土鸡蛋自身有浓郁的鲜香味,并不腥。热汤流下咽喉,胃里顿时充满温暖。在二姐温柔关切的注视下,张桐眼睛突然很酸。

哪怕只为了这被关怀的片刻,张桐已经完全不介意来到这个不熟悉的世界,未来可能充满艰辛坎坷、绝对不会有手机网游抽水马桶。

顾二姐眨巴眼睛,泪水串串滑落,嘴角却漾着笑纹,只喃喃道:“阿桐能喝米汤,想来定是好了。”

一碗守着他喝了蛋花粥,顾二姐赶紧吹熄灯,去靠窗的狭窄木板床躺下。

听着二姐努力压抑的抽泣声,现任智障学渣顾阿桐,却怎么也睡不着——不知另一个位面的张桐怎样了,是不是已经消失?嗯,孤儿兼单身狗,也实在没什么可以牵挂。

不知什么时候又睡着的,张桐醒来,只见蒙薄纸的窗户投进晨曦微光,黯淡光线灰黄一片。

勉强能看见顾二姐,正坐在窗下那块充当另一张床的窄木板上,手指叉开,捋几下算是通开头发。见阿桐醒了,她忙叠好被褥,拿起残留青竹色、比筷子略短些的细头小竹棍子充当发簪,利索地绾个发髻在脑后,慈爱地柔声安抚道:“阿桐多睡些时,病才好得快。”

张桐还没想清楚是不是继续演智障,不知该说啥,忙一骨碌起身,揉揉眼,就当自己还智障。

顾二姐显然不得不习惯他痴痴不说话,只关切地看看他,压下一夜不能安睡的愁绪烦乱,只勉力微笑道:“阿爹今日要去广信府办事,阿姐也要去县城卖了纻布,换些盐米……都是不能耽误的事体,我只闩了门,阿桐在家再多歇歇罢。”

张桐才不肯傻乎乎被关家里,又不知道智障该怎么哪争取出门逛逛的权利,只默默琢磨:怎么才能在内里芯子换了的前提下,让家人知道气傻了的孩子又正常了呢?……顾二姐对弟弟溺爱得无微不至,会不会觉得人不对劲?

见弟弟坐床沿,目光直直地,顾二姐习惯了,轻叹一声,又撑起微笑,碎步快走到阿桐睡的床边,自床尾拿起一叠,先抖开一条本白色的东西递过来。

张桐很想说不——目测她身上的衣服式样很陌生,怀疑不会穿。一转念,他闷闷接过衣服,抖开,幸亏这身体残留的记忆似乎还挺管用,很自然就把形状奇怪的布片套上了身。

所谓衣服,就是个陈旧的本白色细麻布口袋——上下一样大,一头是纯粹的平展布袋,中间裤腿处分开,另一头该是裤腿的地方,则是两个布筒。套在身上之后,哪儿都晃荡。倒也没补丁。

张桐拉起腰间宽大的裤腰,慢吞吞地连折带抿,总算顺利贴身叠好。

顾二姐含泪笑道:“阿桐病好了,自己能穿衣裳了。”

她本就盯着张桐一举一动,赶紧又递过来三指宽的本白布带。

张桐顺手接过,凭直觉在腰间胡乱缠绕两圈,打结捆定。裤腿则连布带捆的待遇都没有了,只各捆了根细细的麻绳,总算不至于漏风。

见张桐慢慢系带子(没有松紧带、拉链和纽扣的人生就是一套餐具!),动作笨拙如从没自己穿衣的小孩子,二姐却惊喜万状,低声感激天地祖宗神佛“阿桐像是有些醒转谢天谢地”,快手快脚只简单拍一下自己皱巴巴的衣服,匆匆拿过挂钉墙里木楔子上的旧袄套上,外头裹一块本白色粗麻布当裙子。这几天她照顾病人,都和衣而卧,神情萎靡,却还挺在意形象的。

微弱自然光线中,二姐又弯腰,把一双细细毡了布里的草编鞋递到床边。

张桐慢慢捱下床,踩了踩,软硬适中,感觉还不错。只见这身体比本就身段颀长二姐还高出不少,胳膊腿儿却都细弱不堪,典型少年抽条造成的比例失调。

顾二姐又小心递过半新的靛蓝色长袍。

搜索顾桐的记忆,对这个穷家来说,布袍算得上极其珍贵:好几匹本白麻布才换得来一匹染色的蓝棉布,二姐再细细剪裁、手缝出来。身体原主顾桐从来穿得很珍惜,去社学才小心套上,去考县试、府试,也只得这一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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