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天地(三)(1/2)
虞沧澜感觉自己似乎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 白衫少年站在硕大的红梅树下舞剑。
他的剑姿飘逸,剑意纯粹而凛然,如同早春的细雪,纷纷扬扬, 清冷细腻。
红梅的香味散在风里。
白墙外传来朗朗读书声,清逸幽远。
前段日子,白鹿书院新来了位先生, 身段高挑,模样俊美,只是嗜好饮酒,第一次上课就带着醉醺醺的酒味 , 性子一来就撕了学院里一个孤本剑诀, 没待三天就被赶下了山去。在书院门口,他与剑独钟偶然撞见了这位先生,他依然醉着, 拎着酒壶, 脚步凌乱,却随意抽出一节柳枝点在虞沧澜的额头,笑着让他小心。剑独钟莫名大怒, 与那位先生在书院门口大战一场,当日, 白鹿书院又将那位先生重新请了回来, 剑独钟只上他一人的课。
这年夏天, 方裘组织了一个蹴鞠小队, 拉来所有的白衫弟子,一分为二,只是比赛前几日,方裘队里有个世家弟子被急招回去,队内少人,虞沧澜不知道他们做了什么,比赛当日,剑独钟竟是出现在赛场上,与方裘待在一处。只是他行事粗暴,屡屡犯规,不到一个刻钟就被罚下了场。见他脸色不好,虞沧澜便代他参赛,赢下比赛。隔了一日,剑独钟将一枚精致的麒麟纹玉钗送到他的面前,一言不发,眼神压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惴惴,虞沧澜记得,那日他在某氏少主头上见过这枚玉钗,随口一提制型别致好看,多看了几眼,只是多看了几眼剑独钟便以为他喜欢,替他弄来了,还是以这样的形式。
有一年中秋,白鹿书院摆宴,花灯映月,四野火红,照耀如昼。有人喝得酩酊大醉,踉踉跄跄地拉住虞沧澜的袖子,嘴里嘟嘟囔囔,胡言乱语,死不撒手。剑独钟一剑削了他衣角,剑意顿时将他惊醒,一屁股撞过去,撞倒了背后的人,背后的人又没站稳,晃到一旁的人身上,一连二,二连三,一连撞倒了七八个,闹得整个席上人仰马翻,惨不忍睹。后来,两人回小院中,坐在满是泥土气息的小田圃旁,吃着酥皮月饼,仰头观月。他觉着,这才是中秋该有的样子。
虞沧澜感觉,这个梦真的太长了,长到仿佛没有尽头。
鼻尖嗅到了花香,虞沧澜渐渐找回自己的意识,他睁开眼,眼前现出一帘轻纱,朦朦胧胧地遮住了外面的烛光。
他轻轻一动,便见一张熟悉的脸出现在眼前。
虞沧澜愣了片刻,眨了几下眼睛。
那人也眨了眨眼,忽然惊道:“卧槽,你终于醒了!”
虞沧澜猛地惊坐起来,左右环顾,浆得雪白的墙上贴着一张巨幅海报,角落里摆着一台台式电脑,不远处的书柜上满满当当都是书,一旁的写字台上放着几张几乎拖到地上的图纸。
虞沧澜:“…………”
虞沧澜惊了。
怎么回事!
“卧槽你可终于醒了,真是日了狗了。”那人粗暴地抓了抓头发,道,“我差点就要打120了,你怎么回事啊?”
虞沧澜还有几分迷茫,疑惑道:“我怎么在这儿?”
“你不在这儿还想在哪儿啊?”林子尧冷哼一声,“约了中午跟我去吃火锅,迟到了半个小时不见人,打你电话又打不通,我就只好亲自上门逮人。我之前在外面敲了好半会儿门了,鬼知道你睡得跟死猪一样。还好给了我一把备用钥匙,万一真出事了怎么办?我见你也没发烧,怎么睡得这么沉?身体不舒服?”
“啊……”虞沧澜脑子里一片混乱,时间线全都搅和在一起,让他有点反应不过来,“今天几号了?”
“21号,怎么了,昨晚打JJC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
“昨晚?”虞沧澜忽然想了起来,自己原本是一觉睡得好好的,突然到了四州大陆,眼下,又是从沉睡中苏醒回到了这里。
他犹豫了下,翻开掌心,内息一作,一团黑色的火焰顿时从掌心冲了出来。
虞沧澜:“………………”
林子尧吓得从床边跌坐下去:“你你你你——那是啥玩意?!”
虞沧澜赶紧将魔息收了,咳了两声:“捉弄人的戏法。”
林子尧:“…………那你可真是太厉害了!”他站起来,一把把虞沧澜的被子掀开,“起来,吃饭去,老子快饿成人干了!”
虞沧澜从床上爬起来,一把抓起放在床头柜的钱包丢给林子尧:“想吃什么自己吃去,我想起来我有点事情。”
林子尧:“???你兄弟没了啊。”
虞沧澜笑着推他出门,林子尧单手扒在门上,死活不肯撒手:“别推,让我问完一个问题。”
“问。”
林子尧飞速变脸,讨好地笑着:“吃什么都行?”
“反正钱都在那里面了。”虞沧澜说。
“好嘞,三星米其林,走你!”林子尧立马撒手,刚转身就转了回来,在虞沧澜额心点了一下,“有事别憋在心里,一定跟我说啊。”
虞沧澜笑着点了点头。
待林子尧走后,虞沧澜立马感受了下.体内魔气,只留存了部分魔元在这个身体里,那剩下的一部分应该还在那边?
他仰头倒在床上,伸手看着盘绕在五指间的漆黑魔气,喃喃:“怎么回事啊……”
他爬起来,登上剑三,一切与寻常无异,快开一百级了,新爹蓬莱已经安排好了,一切的一切于他而言就真的好像是一个梦。
除了还盘亘在体内的魔息。
那么,问题来了。
他要怎么回去呢?
虞沧澜躺回床上,强迫自己入睡,实在睡不着就去洗了个热水澡,喝了杯热牛奶。
梦里沉沉浮浮,心里难以安定。
虞沧澜烦躁得很,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耳边响起声音:“你——”
虞沧澜转头看去,一身白衫的俊俏少年郎站在床边,纤长羽睫低垂,眸中映出金色的光。
剑独钟蹙眉道:“怎么昏睡了这么久?你白日去了何处?”
虞沧澜不由伸手去捏剑独钟的脸。
剑独钟:“……”
虞沧澜:“你怎么在这儿?”
剑独钟眉头蹙得更紧。
虞沧澜眨了眨眼:“我怎么在这儿?”
剑独钟握住他的手,低声道:“你在说什么胡话?”他按住虞沧澜的经脉,试探了下他的内息,不见任何异样。声音顿沉:“你今日又去禁林了?”
窗外响起下课的钟声,剑独钟一瞥窗口被惊飞的雀鸟,淡淡道:“以后不许再去禁林。”
虞沧澜垂眸沉思,不发一语。
剑独钟见他不理会自己,微沉呼吸:“我说话你听见了么?”
啧。
虞沧澜啧了一声,感觉隐约弄明白了什么,他抬头看向剑独钟,咧嘴一笑,趁着剑独钟没注意的时候猛地掐住剑独钟两颊上的肉向外一扯。
剑独钟:“…………”
在剑独钟有所反应之前,虞沧澜向前亲吻了下剑独钟。
剑独钟:“???”
剑独钟向后猛地一退:“你做什么?”
虞沧澜见他反应有趣,哈哈大笑起来。
房门被敲响,剑独钟见鬼似的转身奔出门内。
虞沧澜仰面倒了回去。
是梦么?
他微微一笑,闭上眼又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哪个才是真实,哪个才是梦。
虞沧澜又坠入厚重云里,如那一树开得正是繁盛的红梅树,泱泱花瓣砌了丛丛枝杈,遮住了他所有的视线。
浑身酸痛不已,骨头像是被拆开又重新装了起来,虞沧澜在疼痛之中苏醒过来。
他再次睁开眼的时候,满堂寂静了一瞬,周遭所有人忽然涌了过来。
“澜儿!”
“少主!”
虞沧澜怔怔地一扫周围人。
怡夫人、春桃、周梁、管家等人都在面前,虞沧澜越过他们,直接向后看去,却独独不见他最想要见到的玄光阴。
还是梦么?
他竟是有些分不清楚了。
虞沧澜低声问道:“娘亲,今日是什么日子了?”
“自那日后,澜儿昏迷了整整五日,娘亲快担心死了。”怡夫人摸着他的脸道,“好在总归是醒了过来,身体感觉如何?”
虞沧澜细细感知内息,体内魔元有些混沌,与先前并不一样,他疑惑了片刻,正欲开口,顿觉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现如今,恐怕整个沧州府人都知道他是魔修了吧。
怡夫人转身对众人道:“你们先出去,我有些话想对澜儿说。”
待众人一一退出房外,怡夫人握住虞沧澜的手,柔声道:“澜儿忧心之事,娘亲十分清楚。”
“娘亲……”虞沧澜道,“此回沧州府能得以转圜,我有莫大贡献,府尊若是还因我魔修身份牵连虞氏,我定会护住虞氏,绝不善罢甘休。”
怡夫人忙道:“严洗练虽然憎恶魔修,却不是分不清大是大非之人。若不是你夺了紫金霄的魔元,沧州定会沦陷。”
“那我呢?”虞沧澜淡淡问道,“他要如何处置我?”
“沧澜,你当已经发现你体内魔元受限之事,娘亲要与你说的,便是这件。”
虞沧澜很快接道:“是玄光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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