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同类大学毕业前一个晚上,我开口约了……(2/2)
那天具体发生了什么,我也无从得知。他们对杠的戏份也肯定没有之前精彩,我直接回了教室,编了一个没什么水平的慌回应好奇的同学。
那之后那个看着碍眼的圈子,彻底把她排除在外。她在学校晃荡着一个人排队吃饭,下课趴在桌上睡觉,不然就偷偷听歌,放学再一个人回家。这些边角情报都是我靠随意经过他们班,集会随便乱扫,放学路上顺便留意得到的。她像隐藏在浩大蚂蚁队伍里的蚁后,不说话,不出头,却与人群格格不入。
高中毕业我们又说了几次话。无非是在商店排队偶尔碰见的闲聊,不然就是期末考试前她跑来向我借资料复印之类的。频率基本在一个月两次左右。五月底的时候,我在家门口附近的便利店再次碰见她,她左手提着一包很大的薯片,右手提着两听可乐。
“吃这么多垃圾食品影响记忆力哦。”
她转过来发现是我,笑笑,“无所谓了,现在有记忆里也往脑子里塞不进东西了。”
我等她结完账,陪她走了一段路。她看似心情不错的样子,平时微微驼着的背都连带着直了起来。
“有信心吗。”我问她。
“还行吧,就这样了。”她偏头看我,“你呢。”
我一时答不出来,才发现脑子里一直在盘旋一个问题。
“你想去哪里。”我装作不经意地问出来。
“嗯?现在?”
“不是。”我好像有点抖,怕什么呢,这个问题没有任何异常,“大学你想去哪里。”
她想了一下,回答我:“上海吧。”她又重复一遍,“上海。”
“好。”
我和她分别在路口,转身准备回去的时候,她在后面叫住我:“诶!”
我转过身,她站在太阳光里,刘海被风吹开露出额头的疤,笑着对我说:“加油哦。”
5
关于高考的记忆我非常模糊,像大脑的防御机能再主动格除对它有损害的部分。只记得那两天很罕见地下了瓢泼大雨,我的裤管一直湿到膝盖,考完英语大家都等在校门口的时候,各式各样的伞连成一片,像一片摇摇欲坠支离破碎的盾。
聚会,分别,出成绩,焦头烂额地查报考资料,填志愿,等录取。
录取那天,看着电脑里的第一志愿顺利投档,我下一秒就是发信息问她怎么样。
突兀与否,正常与否,我也没心思考虑了。光标闪烁一下,上面的字仿佛她在说话。
“我也去上海:)”
学生时代的重大日子,总是要配着大太阳。汗流浃背地提着箱子进校园,报道,选课,挑挑选选新的人。新生活开始,我偶尔主动找她,她偶尔主动找我,每个月能见几次。四年之中,她慢慢褪去青涩,开始化淡妆,穿裙子,喷一点点香水。我们常去吃路边摊,她坚持要AA付,再去看一场商业或文艺的电影。
昏暗的灯光里,我经常偷偷扭头看她。荧幕的光一闪一闪,她的妆像不复存在,轮廓和当初高中并无差别。那个从人群中准确无误抓住我的手的她。
有几次偷看她被抓包,她扭过头来笑一笑,“看什么呢。”
有一次出来吃饭,她突然提起高中推她的那个朋友。“她结婚了。”
我抬头看她,她低着头扒菜,“现在好像怀孕了。”
“哦,”我点点头,“挺好的。”
“嗯。”她随便应了一下,似笑非笑。
有很多次她一言不发地看着我,我总有些心悸。一些呼之欲出的话卡在喉咙,眼前是她穿高中校服细胳膊细腿的样子,抱着薯片笑的一脸无所谓的样子,抓住我的手臂抬头的样子,盯着我碗里葱花的样子,专注地盯着电影屏幕的样子。这些走马灯循环播放半分钟,我就会猛然意识到,我不能说任何话,我会失去她。
我的大学非常短,和她见面的日子像一个地标,行驶的路程只能分为和她一起的时候,和等待的时候。见面的日子,被我用保鲜盒封存起来,到下一次见面再拿出来,依旧鲜活如初。它们完美的无缝连接,以至于这四年,就好像四个月。
最后她和我都定好实习在本地,我拿到一个待遇不错的offer,她得知后说要好好帮我庆祝,两个人约在一个颇为高档的地方。
她穿了一件非常好看的裙子,脸上带着薄薄的粉色,眼睛是亮的,笑得眼角都皱在一起。
分别的时候她站在路口昏暗的灯光下,手捏成拳头轻轻地捶了一下我的肩膀,“加油。”
这个场景和当时高考前的那一次诡异又和谐地重叠在一起。我差点就说出口了。
差一点点。
6
她站在我面前,素面朝天仿佛还是那个站在校门口晃晃悠悠的高二模样。额头饱满,眼睛弯弯,一笑就好像能抵挡住整个沉下的夕阳。
我思考了有一阵子,想,我大概是喜欢她的,并且也有很大的几率,她也是喜欢我的。我可以感知到她和我的重合的部分,感应的部分,共鸣的部分。这些部分,一定不会骗我。
现在这个时刻,我好像灵魂出窍一般。一个声音让我别说,但那个声音也好像知道它的存在只是为了象征性的挣扎,我的嘴巴一张一合,我听见我自己在说:“我喜欢你。”
我想再补充些什么,使这四个字更圆满,更蛊惑,分量更重一些。我想再加一些煽情的语句,让她没法拒绝我一些。但我什么都说不出来。
我抬起眼看她,天边是红成一片的云。我突然后悔起来当初在高中就应该冲出去把她拉起来,也许就不会需要这四年做铺垫,又或许我现在的话能够听起来更有底气一些。
但没关系,她会懂我的。她知道我的。
她看起来和平常并无两样,点一点头,“我知道了。”
究竟这个回答是好是坏,我也分不出来。分开之后我一直在思考是不是我哪个环节做的不够,再来一次说不定就刚好满格达到成就。
她还是保持之前的联系频率,只是偶尔会说一句俏皮话。我的手机时常放在手边,一震一响都要拿出来看几遍。之前距离还算远的地标,这下被分隔成了无数个小格,我就跟跳房子一样,战战兢兢东倒西歪。
她大概只是在观望,只要我足够耐心,她会退落她的壳的。
0/7
高中时坐我旁边的同位来上海旅游,打电话叫我出来喝一杯。他看起来跟当初问我为什么跑出教室的时候没什么两样,皱纹多了一点点,眼睛浑浊了一些些,但这对谁来说都是不可避免的,估计我看看镜子会更严重。
我们坐在隐隐发热的街边的空气里,开始聊当初的蠢事。年少的幼稚,自以为的成熟,背不完的功课。食物有些甜,不断有开瓶器和啤酒冒泡的声音。
对面是一家颇为高级的餐厅,隔着一条不宽的马路。这地方我不常来,只是他住的酒店在这附近。
友情真的很奇妙,空白的几年好像凭空消失,我再次套上了劣质尼龙的宽大校服,吃完这一摊马上就能摇摇晃晃回学校,再绕个远路去她班上,看看她怎么样。可能剪了头发,可能趴在桌上睡觉,或许还能催眠她几句,几年之后快点答应我啊。
“诶,你看,那不是那谁吗。”坐在我对面的同位拿着酒杯突然说。
“谁?”我转过头去。
要暗不暗的晚上七点,如同过去无数个炎热的夏天一样,风带着尘沙,裹着热浪,我看见她,就像过去无数次那样,面容一如既往,套上校服就能混进高中。
“我们隔壁班的啊,话说我高中还喜欢过她呢。”同位笑一笑,眼睛一直没离开过她,“在食堂我忘记带卡,她直接帮我付了,之后碰见我几次都会冲我笑。不知道怎么,总感觉她跟其他女生不太一样。”
我失去语言,陌生城市的夏天的空气,即使闻了四年也不太习惯。
“她挺厉害的,据说当时很多人喜欢她,心甘情愿对她好的那种。”同位似乎有些上头,脸微微红,“她们班班草,据说原来是她朋友男朋友,也为了她分手了。也不知道她答应没有。”
握着的玻璃杯,因为冰凉的啤酒聚下水滴,我的手心滑的都是汗。
“现在看也觉得她还是不一样啊,真奇怪,总感觉她会懂一些没法说明的一些想法。”他持续望着她的方向,“不过说到底,还是不能免俗呢,接她的人看起来很有钱。”
我看到了,她笑起来弯的刚好的眼角,可以望进心里的弧度。她熟稔地拍一拍裙子,然后坐进车内。
我的眼睛没有办法离开她,我没有办法去看清她旁边的那个人是谁。我在等她看我一眼,看清我,让我抓到和她曾经共鸣过的频率。
她还是越过车窗和马路看到我了。我知道她会的。
毫无异样,毫无起伏,她看向了我。
为什么她的眼睛不会浑浊,我想过好几次,从初见到现在,她的眼睛,神态,语调一直是这样。
没有变过,也不会变。
她的频率,就是调也调不到的,可以和任何人共鸣的频率。
冰啤酒反射着阳光,我恍然惊觉我在一条路上跑了很久,回头看,却发现她并不在。
只剩那身宽大的校服,被风吹的鼓鼓囊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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