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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名实分离一发完(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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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狸调了个舒服的坐姿,拨了第一个音。

曲子是王洛宾先生写的。很多年前,顾清川听陈狸在公交车上哼过,声音闷在口罩后面,车摇晃地走,顾清川听不清填的什么词。

一二年,顾清川跟着导师去四川做一个乡建项目,一天到晚油头垢面,像被鬼故事里的女鬼抽走了精气。于是他回到北京也折腾不起来,白天夜里倒在房间里睡觉。

陈狸变得寡言很多,像石头锉掉棱角,露出温润的璞玉。

他大三之后生活明显忙碌起来。他们住在一间屋子里却往往见不了几面。波浪逐波浪,他们都被裹挟推搡着走。

秋天第一场雨下过,项目组里的一姑娘和顾清川表了白。

按道理说,他一个卑鄙的死颜控对这种送上门来的好事该是喜闻乐见,但他却莫名其妙地踟蹰了。

他躺在招待所潮湿的床上,就着稀薄的灯光抠了一晚上墙皮,得出一个结论——他和陈狸待久了,对美色产生了抗体。

国庆顾清川回了一趟北京,落地的时候是深夜,陈狸在国内到达出口接他。舟车劳顿,他们一路无言。

顾清川靠在车窗沿上枕着手臂迷糊过去。二十四岁之后他的睡眠就很浅,一点风吹草动都能把他吵醒。但车厢狭小干燥的空间里两个发热的生命体,顾清川感到舒适又安全。

陈狸在最后一个红绿灯把他叫醒。

睁眼的时候顾清川被吓了一条。黑暗里陈狸的眼睛很亮,映着城市的流光暗涌,居高临下地凝视他,神情却很柔软。

“醒醒,到家了。”

许多年以后,顾清川仍记得那个时刻。

他们踩着年轻懵懂天真烂漫的尾巴,在车厢里四目相对。冥冥中那应该是一个戏剧性的节点,只要他撕开那个翘起的纸角,一切昭然若揭。

但他那时只撑着手臂坐起来,不动声色地避开陈狸的眼神。

然后就是山河日下,逝者如斯。

秋冬相接的时候项目结束了,顾清川终于在一直交着租金的房子里住了一段日子。

陈狸在电话里说跟着摄制组去了南方,顾清川一直没见到他。

隔着电话线陈狸的声音寡淡,说一些无关痛痒的话。他说深圳最近一直下雨,已经下了一周了,衣服一直干不了,有几件还发霉了,他把它们都扔了。顾清川在滋啦的杂音里,仿佛就听到了千里外的雨声。

过了一阵儿北京也开始下雨。

顾清川的房间窗坏了一扇,夜里噼里啪啦泼了半边床。他睡在客厅的沙发上,迷迷糊糊地听见钥匙转动门锁的细响。

是陈狸回来了。

顾清川眯着眼睛往门口看,楼道的灯明明灭灭。

门口除了陈狸还站着一个人,男人的身形,穿一件修身的衣服,弓着腰挂在陈狸的脖子上。

“车还在楼下没走,我不送你了。”陈狸压着声音,在雨夜里模模糊糊。

“这么大的雨,你不留我过夜?”

“下回吧……嘶,别闹我,还有室友在里头呢。”

陈狸低笑了几声,伸手把他环在怀里,压到了门板上,动作急切又温柔。

听声音那是一个很年轻的男孩儿,话尾带着南方的语调,气息里都是鲜活的迷恋和莽撞的不管不顾。

顾清川什么都明白了,又好像什么都不明白,像胸膛里装着一窝乱糟糟的蚂蚁。他几乎忘记自己是怎么落荒而逃,怎么在自己的房间门口绊了一跤。他觉得自己被狠狠地戏弄了。他自以为无话不说的兄弟情义都被陈狸扔在了某一条窄巷的垃圾桶里,陈狸还亲手盖上了盖子。

第二天顾清川起了个大早,顶着昏沉的脑袋,躲开陈狸,坐着地铁从东四环逛到西四环,最后又晃回了学校。

礼堂一年前改建了,在门口扩了个前厅,架着灯供着暖气,摆着供人休息的座位,舒服又敞亮。

春夏周转,雁去雁回,顾清川累得想一屁股坐下来。

傍晚陈狸给顾清川发了一条短信,问他回不回去吃晚饭。

顾清川噼里啪啦打了一大段话,然后一个字一个字删了,只留了一句,吃——有些话他要当面问清楚。

七点整顾清川提着一袋打包的卤料站在自己家门口,揣着钥匙和盘枝错节的情绪,一下一下踢墙角的一块砖,他踢到第一百三十七下的时候陈狸开了门。

昨晚灯光昏暗,顾清川这才看清他的样子。

陈狸脖子上挂着围裙,许久不见头发长了一些没有剪,耷拉在额前,整个人小了几岁,看起来很温暖的样子。他看到顾清川手上的打包袋有点意外,眨了眨眼睛,问他怎么不进门,就像从前很多个氤氲着烟火生气的夜晚。

顾清川用力武装起来的怒火和偏执,一瞬间丢盔弃甲灭了一半。他沦落成不知所措的光杆司令,手都不知往哪里放。

陈狸在灯下支了桌子,摆了一席菜。桌子是他们一起买的,当时他们刚搬进来,对生活抱着盲目的热情和希望。

他们坐下才发现,桌子其实很小,两个人面对面连呼吸都局促。

“为什么不告诉我?”顾清川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有点发抖,他咳嗽了一声。

“什么?”

“如果我不撞见,你还要瞒我多久?”

“跟你说了又有什么用?”陈狸轻描淡写。

顾清川气血上涌,他想起昨夜陈狸搂着他一个见都没见过人压着声音笑的样子,就浑身不对劲儿。他越过餐桌揪着陈狸的领子把他扯到自己面前,克制着在他脸上来一拳的冲动,把指节捏得惨白。

陈狸的脸近在咫尺,猝不及防地在他嘴角蹭了一下,仓促狼狈得甚至算不上一个吻。

“告诉你又如何?”

原来是这样?

原来是这样。

为什么不能是这样?

顾清川像被雷劈在原地。回忆里的事件隐去了,浮出一个个清晰的细节。

陈狸越过桌子,身体倾压过来,冰凉的手攀上他的垮塌的脊背。吊灯在头顶晃得人眼晕,陈狸不管不顾地扣着他的后脑勺,像濒死的人攥住救命的稻草。

顾清川舌尖尝到了他口中血腥的味道,像雨水浇过古战场,传来隐隐悲鸣。

告诉你又如何?

你想看到什么?

是固执?是怯懦?是我得寸进尺的贪婪?是我故作淡泊的虚伪?是我兵荒马乱不堪入目的爱情?还是我病入膏肓欲罢不能的欲望?

你告诉我。

陈狸的手指挑开他的裤腰的时候,顾清川推开了他。

陈狸撞翻了桌子,腰磕在地砖上,发出一声闷响,像关上了斑驳腐朽的厚城门。

顾清川下意识想扶他,但没有伸手,眼睁睁看陈狸撑着地爬起来,进屋拖了行李出来,整齐的两大箱。他沉默地下了楼梯,步子有些虚浮,好像是伤到了脚踝。

路灯灭了一盏,顾清川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像突然被抽走了氧气。碗碟碎了一地,窗外一片白惨惨的月光。

陈狸没有再回来。

顾清川在会后聚餐时灌了两杯酒,在厕所里吐了个底儿朝天。

他吐到一半的时候,陈狸来敲隔间的门,问他需不需要帮忙,声音沉缓,一如往昔。顾清川刚好呛住,掐着嗓子把眼泪都要咳出来,没有来得及回答一个字。

他缓过来陈狸已经离开了,临走还周道地帮他叫了计程车。顾清川坐在后座,吐过以后胃空落落地疼,意识却很清醒。

一二年毕业后,他到了很多地方,做了很多梦。梦的最后他都被推到水里,一寸一寸坠下去。陈狸隔着水面望见他,面容清晰生动。

他剧烈地挣扎起来,想抓住他,但一伸手陈狸便碎在漾开的水波里。

顾清川读书的时候一直自信自己是人群里聪明的那一拨人,至少是不笨的那拨人。但他绝望地发现自己不曾看清陈狸的实,也不曾确定自己的名,胸膛里装的不过一团烂棉絮、一纸侥幸和一把软弱。

一四年他去浙江开会,酒店附近的城中村有一个剧组搭景拍戏,那是八年里他见过陈狸的唯一一面。

雨如绸幕,陈狸穿着一件粉红色的迪士尼文化衫,屐拉着一双人字拖,站在便利店门口的遮雨棚下抽烟,眉眼还是从前的样子。他看见顾清川,点了点头。

三年过去,顾清川没有什么长进,支着伞杵在一摊积水里挪不动步子。

便利店里出来一个花里胡哨的人,穿着一模一样的衣服,抱着一塑料袋的食物,大剌剌地把另一袋塞到陈狸怀里,扭头看见了顾清川。

“熟人?”

“大学的一个学长。”陈狸笑笑,空出一只手替他把塞得乱七八糟的领子翻出来。

见过那面之后,顾清川没有再梦见陈狸,像尘埃落定,板上钉钉。

一五年顾清川和女朋友去钱塘江看江潮。水域广阔,浪潮浩浩荡荡压过来。顾清川站在水边,两岸堤坝平行伸展开去,一直到他看不见的地方。

他想起陈狸在公交车上哼的歌,永隔一江水——其实岸是他,水也是他。

顾清川忽然很难过。

他在通州下车,司机递给他一个牛皮纸信封,说是陈狸交代的。车费他也付了,但顾清川住的太远,车程超了大半,得加钱。

他在路灯下把信封里的东西倒到手上——那是一把钥匙,锈迹斑斑,已经开不了门。</li>

<li style="font-size: 12px; color: #009900;"><hr size="1" />作者有话要说:私心很多,胡扯胡扯。看过就算,不要深究。</li></u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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