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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第 33 章童建东与叶琴(3)……(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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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就只倒了一盆洗脚水,撒了一会儿娇,叶琴直接给她写了要交上去的家长感想。

她在妈妈的额头上亲了一下。

人是骨架子了,全身的皮肤黄蜡蜡的,像是涂了一层没有光泽的蜡。

她很奇怪,想问妈妈死了没有流血,那么身体的血怎么样了,停止流动了吗?颜色会变吗?会在尸体里一点点自行蒸发消失吗?

童泽将呢子大衣的腰带围得松一点,系了个蝴蝶结,可怎么都系不好,翅膀老是系出很多难看的褶皱。

她始终系不出脑海里妈妈穿着大衣时的漂亮的的蝴蝶结,来回几次,那处腰带就变了形,折痕多了,布料就软了。

童泽小小的手里,再也系不出挺括而漂亮的蝴蝶结。

这时,殡仪馆的人来抬了。

几天后,夏季的火葬场,山上的空气有一股哄哄的说不出的气味,像是藏了热热的灰,像是空气被太阳晒糊了。

那天童泽和叶琴的骨灰盒坐在车后座的时候,童泽昏睡了过去。

小孩子的生长黄金期没好好吃没好好睡,半年之久,她几年前好了的贫血又回来了。

七月下旬到八月下旬的一个月里,

高睿和童泽虽然都在附院住院,但他出重症监护室后的病房和她的病房并不在同一栋楼,他和她双双都不愿意回家,在同一夜的雨里遇见。

而他们在各自回家之后的一个月里,也不约而同地从来没有主动出过病房一次。

20

二零零三年七月十九日,高水祥去世,魏敏去世。

二零零三年七月二十一日,叶琴去世。

二零零四年七月二十日,童建东去世。

二零零九年六月十九日,叶母去世。

二零零九年七月二十二日,蓝安然去世。

二零零九年七月二十二日,童泽于家中割腕自杀,被救回。

二零一一年四月,高睿赴美读博。

二零一二年九月,童泽入读居州大学会计系。

二零一五年上半年,高睿入职居州大学附属医院口腔颌面外科,并于居州大学口腔医学系任教。

二零一六年下半年,童泽入居州师范大学会计学院读研。

21

二零一八年正月初七的午夜,田巷小区14幢601室的阳台外的一方夜空找不到月,仿佛有一块黑布将月亮缚住。

有关二零零三年那一个夏夜的噩梦里的一切细枝末节,童泽曾认为一辈子都不会去细细回忆一遍。

不过讲述完了,似乎也觉得没那么难以直面。

她的眼泪一向很多,两个小时内,一边抽烟,一边讲,没有哭,没有语无伦次,大概也是有十四年里唯一的朋友尹绣绣在倾听的缘故。

讲完也差不多到了休息的时间,尹绣绣去次卧前,一面擦眼泪装没哭,一面岔开话锋对童泽开玩笑说:

“我没难受,和我比你哪算命苦啊,你家里条件那么好,”

那时童泽打断了尹绣绣:

“你别总条件条件的,烦不烦人。”

她一直头疼尹绣绣的妄自菲薄,不过很快,她转念一想,眉梢眼梢尽是温柔之意:

“不过有一点是挺好的。“

尹绣绣当时想问哪一点挺好,觉得不妥,静等下文。

“我爸爸,”

童泽笑了一笑,垂着眼睫毛道:

“他是世界上最爱我妈妈的男人,我妈妈嫁给了最爱她的男人,挺好的。”

童建东的心里只装着叶琴一个人,心装满了,心就变小了,所以最后才会承载不了失控膨胀的悲伤感,爆掉。

正月初七的后半夜,童泽独自在阳台,坐在一把棕黄色的藤编摇椅子里,慢慢悠悠的摇了一会儿,不时侧过头看落地窗里没打灯的餐厅,捕捉到些微玻璃变换的微弱光影,恍惚间好像那间餐厅还是二零零三年的样子,不曾变过。

酒柜门被爸爸砸中酒杯碎掉过的她曾经奔逃出去的房子。

房子还是这个房子。

日常使用的家具家电早已换了大半,也早已局部装修过,房子也不再是当年的房子。

现在的房子,见到当年的房子,还能认出它自己吗?

童泽将双脚从搁板上放下来,踩在地上稳住了摇椅,双眼正对的是对面的阳台一角里的银色铝框拉杆箱。

平躺在地上的拉杆箱,里面有两只紫檀木骨灰盒,装着叶琴和童建东。

十四年了,那么久。

童泽强留童建东和叶琴在家里十四年,而高睿自二零零三年起也再未见过父母一面,未去见过父母的墓碑一面。

她是无墓可扫。

他是无颜去扫。

十四年,

谁都觉得十四年很久。

久到那么多人都不能理解他们为什么会沉溺在双亲离世的阴影里那么久,久到如果有人知道他们这样活了十四年都开始觉得双亲离世仿佛是一件天下不幸之事中不幸的程度最小的事情。

溺了十四年。

十四年又真的很久吗?

谁都说太久,谁都指责他们太软弱。

但他们只是太善伪装。

他们内心承受着伤害,旁人都说他们要坚强,他们无法做到,闭上眼就是消失的父母的再也无法老去的年轻的脸。

他们曾辩解,曾把心里的烂疮扒出来给人看,为了证明自己并非懦弱,生生的扒出来让人看,为了证明收到的伤害有多深,把烂疮挤出脓血给人看。

然后,流脓的老烂疮像下水沟的污泥一样恶心,那些劝诫他们要坚强的人纷纷捂住眼睛,不敢看,不要看,但还得捂着眼睛继续劝说,你要坚强。

一遍一遍的说,你得坚强啊。

觉得苍白了,也还是坚持着说:

你一定要坚强啊。

因为那些人只能说那些,捂住眼睛的手不敢撒开,连好好看一眼生在他们心里的磨折他们的烂疮有多烂都不敢。

不敢看他们为何不能坚强,所以只能伴着叹息的说着,

你要坚强一些。

所以他们放弃去治好那烂疮,也不愿再做无谓的辩解,索性藏好烂疮不示人,每日光鲜亮丽,开始伪装了。

藏着烂疮伪装着光鲜亮丽的活一世,似乎挺容易。

而且他们长大后也渐渐发现,人人心里都有烂疮,而他们也不圣人,他们也不要看别人的烂疮。

活到成年的人,又有谁的心里没生过或大或小的烂疮呢?

每个人都捂好自己的别人不要看的烂疮,笑着生活。

捂着捂着,活着活着,放松的捂着,坚持的活下去,也许烂疮自己就会痊愈,笑容也会痊愈。

而他们的烂疮虽生在致命的地方,不透气的悄悄的藏了十四年,但也终于到了将要愈合的时候。

他们找到了治愈的方法。

或许能治愈。

或许其实已经治愈了。

二零一八年正月初八,童泽会带叶琴和童建东去北京旅行。

那是她一直的遗憾。

一家人一直在田巷小区的房子里,从来没好好的坐过一次飞机去远方,连首都北京都没有去过。

一家人一直在一起。

一直在一起。

二零零三年,叶琴走后,童建东说妻子一直在医院和娘家,半年里没回过家要在家里放一段时间再下葬。

也不知道如果童建东活到了那一天,会不会反悔不放叶琴入土。

一年后的下葬前夜,童建东深夜突发心梗也走了。

叶琴的墓是双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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