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零叁零(1/2)
竹林雅苑, 京城有名的文人聚集之所, 乌云月被捆绑于竹藤椅上,万念俱灰, 他神情清冷,仿佛死了一般的静寂。
对面走过来一个人,是个年轻的将士, 眉目英挺,时不时对着门外张望。
“她会死的。”
将士被乌云月冷不丁的一句话惊出一身汗来,他转过身, 客客气气的半跪在乌云月面前, 那块白布已经被他吐了出来,上面有血渍, 他捡起来, 想给乌云月重新塞进去,却不妨被那双血染的眸子吓了一大跳。
他嘴边全是血, 是为了吐出来白布咬了舌头,眸子也泛了红,看上去狰狞恐怖。
“不用塞回来了,我不会喊叫, 也不会对你施咒。”
乌云月嗓子如同被人用刀划伤一样,每一次开口都犹如痛彻骨髓,一头墨发早就凌乱, 道袍被污, 没有平素里一点点的仙风道骨之痕了。
“道长, 你这又是何苦。”
那个将士塞也不是,不塞也不是,就那么举着白布悬在空中。
“把他叫过来,我有话说。”
将士疑虑的看着他,半晌起身,刚要开门,那门却吱呀一声响了,来人正是秦楚。
“道长,可是有话对我说?”
秦楚走过去,摆摆手示意那名将士出去守着,他径直往前,坐在乌云月的对面,“有些人,不是你的,留也留不住。”
乌云月苦笑,他抬着头,看着那张熟悉的脸,终于怆然,“秦楚,你不过是等我一句话罢了,要验证自己内心的猜测,却只要我一句话来证明,焉知你不是为了私欲,为了走出那一步,却又名正言顺,被我所欺一般。
你要制衡沈相,要压制宿玉,想利用卿卿,那又为何等我开口说这句话。”
秦楚闭了闭眼,遂又开口,“那不一样。”
“有何不一样,既然利用了她,为何还要等我的回答,她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难不成,你利用完她,还有转圜的余地,还是假装不知情,所以在利用的时候可以随心所欲。
现在目的达成,又要假惺惺的过来扮好人,秦楚,从你动用权谋的一刻起,你就注定,不配做她的哥哥。”
乌云月吐了一口血出来,舌尖疼的厉害,他却像浑然不知一般,满心满腹全是苏卿卿那张喊着救命的脸。
他不在,她该多害怕,多惶恐。
秦楚叹了口气,忽然笑了起来,“道长,你在说什么?”
“卿卿是我从乞丐堆里找回来的,她死过一次,我这辈子唯一的心愿,就是看着她一世太平。
既然皇族抛弃了她,身为皇兄的你还要来利用她的残余价值,上一次她死的时候,你可记得那怨念犹存,为何还要执意如此。”
“道长,我不懂你在说什么,苏卿卿,她果真是我的皇妹?”
秦楚皱着眉头,仿佛真的一无所知,乌云月嫌弃的撇过头去,克制住内心的痛楚。
“秦楚,你把卿卿留在那里,是会死的。”
那人身形一滞,就像一只佝偻的鱼,慢慢直起了鱼刺,终于不再伪装,好像瞬间卸去了防备,他目光如炬,紧紧盯着乌云月。
“道长,你知道,那又为何带她来这京城所在,她是不是我皇妹,根本就不重要,重要的是,宿玉喜欢她,能够为了她跟沈相隔阂。
我做了二十几年的傀儡皇帝,若是父皇在世,祖宗有眼,定然要骂我不孝无能,卿卿,她,从出生开始,就注定不幸。”
“为何注定不幸?”
乌云月不解,却急着想让秦楚想通,赶紧放了自己,苏卿卿不管在哪,现在都非常危险。
“你知道为何她一出生便被送走?流落民间却无人照料,父皇没有杀她,是因为仁慈,她本不该出生的。
沈忠良那个禽兽,侮辱了母妃,没人知道为什么她要来到这个世上,所以,也不会有人安排她的生死,母妃派人把她送了出去,是死是活,看她造化。
见到她的第一眼,我几乎立刻就能确定,她就是我妹妹。”
那一次,是夜里苏卿卿投食秦楚,他本来是去探查宿玉和沈君的,没想到误打误撞掉进苏卿卿的院子,门前,还被她当做动物喂了食物。
抬头看她的时候,那双眼睛弯弯,纵然周边漆黑如墨,他还是将她完美剔除,那轮廓,那相貌,说话的表情,十足的像极了母妃。
他本来以为夹在宿玉和沈君之间的女子,是个自己可以随意利用的人,没想到半道上发现,这个人,竟然是十几年前就该死掉的妹妹。
不能说没有犹豫,当时他动摇过的,毕竟那张脸,跟自己长得有五六分相似,只是她明显过得更快乐一些,脸上流露出来的笑意,都不掺杂任何的虚伪佯装。
可是,这一份自责内疚只维持了很短的时间,当他决定以乌云月相要挟的时候,他已经知道自己将要把她置于如何危险的境地,不管生死,他管不了那么多。
“道长,你为何给她起了那样的名字,是否因为母妃在襁褓里面留的字条,秦素,反过来讲,苏卿卿,既然你想让她远离是非,就不该再带她回来,既然她回来了,就离不开这漩涡!”
秦楚有些激动,说到最后连头发丝都跟着飘荡旋转,那双手放在乌云月坐的竹椅上,捏的咯吱作响。
“既然是我的错,秦楚,那么现在,你放开我,我所做的一切,都将与你无关。”
乌云月长吁了口气,心中默念了三遍清心咒,再睁眼时,一派清明。
他从来没有觉得这样清醒过,就算全天下的人都不想看到活着的苏卿卿,就算他们都要想方设法让苏卿卿去死,就算公然与他们为敌,他也要把她带回来,活着,然后一辈子护她周全。
都是可怜人,谁又能好过谁一点。
“道长,也许宿玉会救她。”
秦楚在屋子里踱步,看上去悠闲,可是那交错摩挲的双手出卖了他此时的紧张难安。
“秦楚,她若死了,你这一辈子都将处于内疚自责之中,对于你来说,她的作用已经完了,你不想救她,那便放开我吧,我去救她。”乌云月轻声念了句,“散!”
身上的麻绳顷刻间断掉,他起身,秦楚并未阻拦,只是笑了笑,含着苦,“道长,她在那,或许不会死,可是你若去了,宿玉一定不会放过你。”
“那又如何。”
乌云月没有片刻的耽误,转身拂袖而去。
他本就仙风道骨,外面的竹林雅士见到他,纷纷让出一条路来,如若没有嘴上的那些血迹,此时的乌云月宛如天人一般,可是,正是因为这抹鲜红,让他变得清雅中多了些煞气,外人轻易不敢上前。
宿玉的宅院门口,红布错落,喜庆的色彩未摘除,就连门口的石狮子,都张灯结彩,来往的下人,腰间都配了红色物件,或钱袋,或香囊,或方巾,总而言之,府中的人,身上或多或少都有喜气。
正房中央,沈君坐在镜子前面,昨夜是如何结束的她不敢去想,只是知道,自己的夫君,在大婚之夜,挑开盖头之后,便仓皇逃窜,好似看到了鬼魅一般。
也许,他陡然间清醒,是因为看见了这张不是苏卿卿的脸。
所以,他连掩饰都懒得应付,交杯酒未喝,喜帕未放,一床的红枣,栗子,花生,他连摸都没摸,沈君走过去,看着红彤彤的被面,花色各样的鸳鸯戏水,突然间觉得无比讽刺。
不哭不闹,她知道,宿玉是在等自己跟他吵闹,然后好有个名正言顺抛弃她的理由,她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可是,就算自己安安静静,守在房里,那个人就真的会回心转意,不再执迷不悟吗?
沈君一样一样的解下来头饰,在解得过程中,她在心里问自己,为什么会喜欢宿玉,为什么放着那么多踏破门槛的达官显贵不要,非得是他。
问了好久,终于听到那个真实的回答,因为他很好,也因为他是那个不轻易得到的,梳头发的手不由得轻松了许多,她对着镜子反复观摩了许久,终于在半个时辰之后,起身,掀了被子,连同那上面的花生,栗子等,全部掀到了地上。
躺下的时候,真是舒服到了极致。
门口伺候梳洗的丫鬟,因为摸不准沈君得脾气,也不敢贸贸然进去,只好打了水,放到门口,一遍一遍的备着,日上三竿,这位侍郎夫人,将将入睡,而那位本该洞房花烛的侍郎大人,竟然半夜出去之后,至今未归。
两人没成亲之前,京城里关于他们二人的事传的沸沸扬扬,还有很多好事的写成了戏文,在一些风流场所反复靡靡,那些戏文里,说的都是两人如何青梅竹马,互生情愫,却没料到,竟是这样一桩不温不火的闹剧。
两个人在门口站的累了,正想换个姿势休息,远远看见过来一个人,正是换了朝服的户部侍郎,宿玉。
她们行了礼,原以为宿玉要到正房去看看沈君,刚要开门,却被宿玉摆手拦住了,他只是顺道经过,然后去了正房旁边的房。
两人面面相觑,也不敢问为什么,里头传来翻身的声音,她们连忙又去换了温水,再次预备着沈君的醒来。
宿玉进了房,面上带着喜色,翻的时候不自觉念了几句诗,过来添水的小厮不禁多问了句话,刚问出来,又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侍郎向来不喜多言,自己怎么就突然间冒失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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