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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十二日是府试正式开考的日子, 虽说经过一轮县试的选拔, 只剩一小部分, 但来通州郡应考的士子少说也有五百来号人。
再加上府试搜检比县试严格的多, 仍然需要早早起床, 去往考院。
谭珹生怕三人去迟了, 耽搁了考试, 白日里补了一天的觉,开考的前一晚,干脆泡一壶茶不睡觉守着时间, 山竹等人怎么劝也没用,只好由他了。
如应对县试一样,三人收拾妥帖再次检查考篮与身份文确认无误后, 走出房门准备去考场。
客栈的掌柜知晓住宿的客人多是赶考的儒生, 吩咐伙计在厅中挂着几个大大的灯笼,照得厅堂亮如白昼, 方便他们通行。
四月初夏,天色尚黑, 空气中带着湿润的草木清香, 温度适宜特别舒爽。
出了客栈, 谭璇仰头望着夜空, 做几个吞吐深呼吸动作, 顿时头脑清晰, 神清气爽。
路上碰到不少儒生, 街道静谧, 不时传来的谈话声回荡在空中,显的异常清晰。
距考院还有一段距离时,已经看到相隔不远的地方站着举着火把的衙役,再向前时,开始排起了长队,陪考的亲属在旁边不时殷切叮咛。
三人都晓得谭珹为了叫醒他们不误时辰,大半夜没歇息,站好队后,让其赶紧回去补觉,该叮嘱的耳朵都快磨成茧子了。
夏季天长亮的快,当谭璇经过散发、脱衣、掰干粮等等比县试严苛很多的搜检程序,监门官点头放行时,东方已大白。
郡城中的考院与海门县设计格局一样,只不过面积稍微小了些,谭璇似熟门熟路一样拜了拜孔圣人,越过龙门,寻自己的座位。
这次他的座位在排头,心中不由庆幸起来两次都不是臭号。
府试与县试的考试流程大体一样,同是每日一场只不过府试少了一场,只考三场。
钟鼓声响起,接过试卷草纸后,检查有无缺漏少页并无异常后,才开始动起笔来。
县试与府试都是为了选拔童生的,难度与题型相对比较基础。
第一场试卷题型同样是主要围绕着一经两义来出,对谭璇来说不难,思路很顺,稳妥的在草纸上打好稿子,再用中正的馆阁体誊写到试卷上。
最后一题依然是试帖诗,只不过难度却超出谭璇的想像,题目出自《管子:“一年之计,莫如树谷;十年之计,莫如树林;终身之计,莫如树人…………一树百获者人也。”诗题是赋得一树得年字。
平时自己整理的诗集册多是关于风景山水心怀感悟什么的,哪有这般诗意高洁,题意却晦涩难懂的诗赋啊。
因前面题目难易适中,做的比较快,此时午后的阳光照得谭璇微微出汗,此时再加上心中有些急躁,感觉背后的衣衫都黏在身上。
不能这样,还有近两个时辰,难道还做不出一首诗吗?他不停的说服自己。
起身拿起壁龛里的水囊喝了两口茶水,然后去茅厕舒解下压力,用水缸里的清水洗把脸,才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脑袋清醒后,开始分析起来,试帖诗最重要的是审题,于是连着读了不下十遍后,才觉出点门道,十年树木,百年树人,此题的题情是树人,所做之诗要合乎人字,年字只是表面的题外之字。『1
题意清楚后,才发现并没有想像中的那么难,方才只是自己吓唬自己,时间已浪费不少,没有时间再想其它。
根据平仄押韵,开始润色辞藻,尽量显的不那么小白,修修改改勉强满意后,临近快要交卷时才抄写上去。
为了做首诗,费了近小半考试时间,交完卷腿都是软的,累的一句话都不想讲。
像县试一样,无论考得如何,三人都暂时不提,回到客栈,吃罢饭温会就开始睡觉,养精蓄税,一直到第三场。
前两场总得来说,谭璇自认感觉挺良好的,尽管如此,但试题难度与深度远高于他的预估。
府试如此,那接下来的院试乡试会试不是更难吗,看来还需更加用心才是。
族学中的夫子曾说过府试中试题中会有超纲的,果不其然,原本应出现在院试中的杂文竟然在通州府试的试卷上,其中还涉及到律法与人情的处理。
题目是让考生为一冤案中的妇人写状纸,并且要求文字在两百字以内。
谭璇读过题目不由庆幸起来,他平时读比较杂,再加上日常有读小报的习惯,此题对他来说算不上超纲。
想着第一场的诗赋可能做的略差些,这次的状纸要得好好酝酿用心的写,不然红榜上的名次可就不好看了。
“民妇之夫已丧十年有余…………”初稿写好后,审查有无避讳之字,遂誊抄起来。
交过试卷后,谭璇浑身轻松起来,身体虽然疲倦,可精神却很好,旁人一见其神色便能猜到他考的不错。
“状纸怎会出在府试中的卷子里,考官大人怕不是为咱们落榜后的生计担忧,以后就靠替人写状纸当讼师为生吧……”一儒生神色郁郁,口不择言的抱怨道。
“可不是,传闻不是说知州大人喜诗善赋,钟情山水吗,怎出这般偏门的考题,果然是传言不可信也……”
“唉,说起那首诗赋,更是一言难尽,太偏了……”
府试一结束,考院外,众儒生神态百色。
“呵呵……都累坏了吧,咱们先回客栈好好的大睡一天,再去游郡城。”
观三人神色,除了谭璇还算不错,儿子与谭玑脸色都不太好,谭珹心里咯噔一下,可不敢多问,笑呵呵的装作毫不在意的说着接下来的安排,他们点点头便不再言语。
一路上几人竟然一致的保持沉默,除了陷入沉思中的三人,其余的跟着的谭珹与童们小心翼翼的瞧瞧这个,偷偷望望那个,都不敢出声打破着谜之沉默。
仔细回忆一遍考试内容,觉得没什么遗憾,回过神来的谭璇率先出声:
“听说通州的河鲜海鲜远近闻名,山水可览,佳肴亦是不可辜负,不如明儿咱们去食肆尝鲜吧。”
“若打起官司来,那妇人怕没有五成胜算……知州大人为何出这般刁钻的题目。”
终于肯出声了,谭珹正待张口说好时,一直走神的谭玑突然冒出一句。
“法与情最是难说,既然知州大人把此案例搬到试卷上,想来已有了最妥善的判定结果。”
考过之后,谭璇不想再去过多讨论试题内容,不然发展下去就要同其它人一样,出了考院三五成群的走在一起互相对试题答案。
答对者,欣喜若狂,错者,懊恼万分。既然已是不可改变之事,为何还要徒增烦恼。
“叔,九叔说的很对。我突然发觉为旁人写状纸十分有趣,你们想啊,襄助那些有冤屈的不幸之人是件很值得的事。”
谭璇看着挺着胸膛,一身正气的谭杭,忍不住笑着调侃道:
“那阿杭你将来中了进士,就入大理寺平天下不白之冤,岂不成你心中之想!”
“恩!”丝毫没觉得他是调侃之意,当谭杭听后,目光坚定,郑重的点点头,恩了声。
回到客栈后,考完府试的儒生彻底的放飞自我,在厅堂中纷纷朗声议论,不时还提高嗓音,一惊一乍。
“李兄,……你是如何解的?”
“呀,我好似有一页试题漏看了,天啊……”
“府试结束,离揭榜尚有十来日,客栈中呆着实在无趣,不如咱们去花坊消遣一下……”
恰巧这话被经过的谭珹听到,赶紧转身看几个小家伙的反应,没看到什么异色后,心里一松,可还觉得不放心,故意肃着脸道:
“你们现在年岁还小,有些事不知道轻重,千万不能跟着那些人跑出去瞎胡来!”
三人被其突然的劝诫弄得摸不着头脑,这几日他们老老实实的呆在客栈里哪里胡来了?不过见他那般严肃郑重,不约而同的忙连声应诺。
就着清淡的小菜谭璇吃了小半碗米饭,舒舒服服的泡个热水澡,直接爬床上卷着薄被蒙头大睡,一夜无梦到天明。
经过一夜歇息,清晨起来,几人的精气神都还不错,试都考完了,也不再有什么顾忌,直接在一楼的厅堂里用早饭。
“听人讲,再过几日,四大院的掌事会来抄红榜……”
平江四大院虽皆在平江辖区,可却是面对整个华朝的读人,优者则录,只不过对平江籍的士子有地方性倾斜。
它们皆属官办性质的,每年府试结束,四大院的掌事们会下到各个郡城,名义上是抄录红榜,实则是与主副考官进行交流,了解一些应考儒生的情况,作为招录儒生入院的另一个参考。
这样综合考量,对学子们更为公平,院尽量不放过一个可造之材。
“这又何好稀奇的,每年不都是如此吗,唉,只怕此次我……”接话之人,神色黯然的叹口气,想说只怕无缘红榜了。
“陈兄别气馁嘛,你心地良善,说不定过几日掌事们碰巧遇到街上赖头,你路见不平挺身而出,最后他们都争抢着录你呢……”
“咳咳……咳咳……”临着桌,谭璇听到对方不知是安慰还损人的话,不小心被粥呛到了。兄弟,你太有才,为你的想像力点个赞。
离的近的人也是轰然而笑,接着话头,调侃他可以花钱使银子把学生拔刀相助夫子的这一出给演绎出来。
…………
一行人把通州郡城中以及城郊有名的景点逛了个遍后,揭榜的日子也渐渐临近。
可能此次府试结果承载的东西太多,谭璇心中有些慌乱不定,这个时候或许只有读才能让自己平静一些,可房中卷全都是科考方面的,想起离客栈不远的位置有家肆,便决定去逛逛。
午后刚过,这个季节人困觉多,谭璇谁都没喊,独自一人顶着骄阳信步朝肆走去。
街上行人不多,原本喧嚣的街道也随着安静下来的人们,显得有些冷清。
在烈日下行走,猛的进了肆中,感觉分外凉爽。肆一角,掌柜悠闲的躺在乌木摇椅里,双手交握着放在腹部阖眼小憩,好像未听到他的脚步声似的。
不过倒把柜台旁一手支着下巴打盹的小伙计给惊醒了,自然反应的立马抹了嘴巴一下,而后殷勤的问谭璇要买什么籍。
谭璇笑着说自己先随意看看,样中后再喊他,见他一脸困顿没睡醒的模样,好心的让其再去小眯一会,有什么事再叫他。
肆并不算大,上次买府试真题时随意逛了一遍,售卖的卷种类有不少,府试前架上陈列的多是四五经以及各种注疏诗集等科考用。
现在有一半显眼的位置被换上了各种话本异志杂等。
谭璇随意拿起一话本看了起来,尽管里面写的是那种只看一眼开头就知结尾的小白故事,可为打发时间,他仍一目十行津津有味的看起来。
当拿起第三本继续读时,忽然听到一声耳熟的声音:
“刘掌柜,我都抄好了,请您验看。”
“呵呵……不用不用,这些抄的公子中就数王公子你最让人放心,不只字写的漂亮,而且抄的又快,大家都喜欢买你抄的册,这次就拿《大学吧?”
掌柜从王林手中接过一摞手抄,满脸笑意,真的没去翻看检验,把早已数好的铜钱递给他,向前些日子一样问。
“多谢刘掌柜的好意,只是我明日观过红榜后就要赶回平江家中,不能再抄了,这些日子多谢您的关照。”
即使自己的抄的再好,也不至于每本比旁人多二十文钱,王林知道对方是在变相关照自己,心中十分感念对方的好意。
“王公子学问那般好,明日铁定能高中红榜!”掌柜摆摆手,笑呵呵说有什么好谢的,真心的对他进行夸赞。
在听到熟悉的声音后,谭璇就很快从柜一角站起来,朝肆的门槛处看了看光影落下的位置,发现时间不早了,再不回去,大家该着急了。
于是便把手中还未看完的话本放在原来的位置,又随手拿了本新的,在人家店里免费看那么多,不买一本有些过意不去。
两人的谈话,谭璇听入了耳中,他了解一些王林家中的境况,感慨的同时又不由庆兴上天对自己还是不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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