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1/2）

尚文借助着月光走在山坳处，他有些费力地防备着脚下起伏的山路和纠缠的树根，走了很长一段时间才到达这里的人们所开辟出的坟场。

一个个半圆形的坟包沐浴着月光，新坟和旧坟比肩林立。尚文找了一下后，看见了连生蜷缩在一座新坟旁。走近了，尚文看到他靠着简易的墓碑睡着了，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

尚文走过去，在连生身边坐下，眼泪不由也如断了线的珠子扑簌簌滚落。他哭了一会儿后，抬手抹抹眼睛，然后唤醒了连生。

连生迷糊着醒过来，一看是尚文，立刻扑过去，整个人都倚靠进尚文怀里。他带着哭腔说道：“我害怕……”

尚文紧紧搂住连生，强笑着安抚道：“不怕，我在这儿呢。”

连生呜咽着说道：“可是你也要走了，你要去学艺了。”

尚文摸摸连生的头，然后将他稍稍推开，他正视着连生的眼睛说道：“连生，你信不信我？”

连生毫不犹豫地点点头。

尚文便接着说道：“那你等我，我一定会赚钱，然后回来接你。”

连生一听忙摇头，他想再扑进尚文怀里，但却被尚文紧紧抓住肩膀不能动弹。

尚文说道：“头两年我恐怕不能去看你，但我保证——万一有机会，我一定去你叔叔家找你。你叔叔虽然不会对你太好，但总归是亲人，不能看着你饿死。你乖乖的，顺着点他们的心思，忍着点。等过了头两年，师父会分点钱给我，我也会有自己的时间，那时我一定去找你。我会拼命学，争取早点出师，那时候就接你出来，咱们再在一起好不好？”

连生不说话，只是哭。

尚文便也忍不住跟着哭了起来，他一边哭一边说道：“没办法……我答应了干爹好好照顾你，但我也没能力啊……连生你忍忍，忍忍好不好……我一定会努力的，你等着我……”

连生抱住尚文的脖子哭了一会儿后说道：“我等你，你一定要回来……别不要我……”

尚文给连生擦掉眼泪，他郑重地点头：“我一定回来接你。”

连生也伸手抹去尚文的泪水，抽泣着问道：“你什么时候走？”

尚文答道：“后天。”

连生恳求道：“那能不能让大叔不要明天就送我走，后天我跟你一起走，你送我去叔叔家，好不好？”

尚文点头：“好，明天我去跟叔说。”

一转眼，属于尚文和连生的最后一天童年过去了。第二天一大早，十三岁的尚文牵着十二岁的连生拜谢了好心的邻居一家，然后在街坊四邻怜悯的目光中，手牵着手朝着他们未知的前程走去了。

连生的叔叔家离镇子不算太远，待能看见院门时，连生紧张地攥紧了尚文的手，眼圈跟着就红了。

打从他记事起，就没见过这叔叔几次，每次见还都是看见他跟自己的爹娘吵架。家里失火的第二天，就有人来通知他连生家里出事了，但他完全没放在心上。此番唯一的侄子失怙，邻居大叔来帮说过几回请他收留，但都被骂走了。最后是村中德高望重的几个长辈出面，叔叔才同意收留连生。但同时也放话，他虽不会虐待连生，但也不会尽心照顾，只是给口饭吃，待他年纪再大大，另谋了生路就不再来往。

尚文知道他害怕，但他也是个孩子，少亲失眷，此时又能有什么办法呢？他站住脚，摸摸连生的头问道：“那一两半的银子带好了吗？”

连生点点头，从腰间拿出了那几块碎银子和三枚铜钱递给尚文：“尚文哥哥你拿走吧，我带进去也会被拿走的。”

尚文摇摇头，他说道：“你把这钱主动给你叔婶，这样至少头个月你能过得好点。”

连生掉了几滴眼泪，他把那三枚铜钱放到尚文手中。尚文不要，连生执意要给：“你拿着做个念想，别忘了来接我。”

尚文闻听将铜钱贴身小心放好，他拉起连生的手一边走一边说：“我一定来接你，你等我。”

尚文敲开了门，连生叔叔一见是他二人，便没好脸色地让开了路。连生婶婶正在院中喂鸡，一见之下，脸色也十分难看。

连生怯怯地不敢说话。

叔叔一指鸡窝不远处的一个窝棚：“给你搭的，就睡那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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