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1/2）

鲁文昭进厨房拿了一个尚文昨晚走时蒸的馒头，掰开后往里夹了点尚文腌好的咸菜，然后大口吃了起来。吃着吃着，鲁文昭突然觉得有点寂寞。

自从他告诉尚文，只要他愿意，就可以出师后，明显看到自己的徒弟变得心事重重。虽说尚文已经学到了手艺，但其实也只是一个年仅十五的孩子，他会怎么选择？是继续留下，还是真的出去另立门户呢。

其实鲁文昭有点不希望尚文离开，这几年他明显觉得自己的身体大不如前，很可能真的没几天活头了，但是这一身的本事他并不想带到棺材里去。之前收的徒弟，每一个都是半桶水，就算其中有两个学得不错，也只是止步于做个小木匠，急匆匆出去另立门户不肯再学。

不过追名逐利人之常情，也不能过分苛求。

尚文聪明还肯吃苦，祖师爷确实赏他饭吃。当时鲁文昭收他，就是看到尚文身上有股劲，觉得他一定能学好。只是现在这股劲变成了双刃剑，尚文出师自己也不能说什么，但他是真的希望尚文能留下，他还有太多的东西想要找个人去传承。

但这件事，如果徒弟不主动，鲁文昭是打死也不会自己先开口的。

吃了两个馒头，鲁文昭又喝了点水，刚走出灶间就看见尚文从外面回来。

两人打了一个照面，不知为何，竟一时有点说不出来的尴尬。

尚文挠挠头，问道：“师父吃过饭了吗？”

鲁文昭咳了一声点点头，然后走到工作台边坐下，耳边听见尚文也跟了过来。鲁文昭扭头问道：“出去了一晚，不去歇歇？”

尚文摇摇头，然后噗通一下跪下，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头。

鲁文昭心里咯噔一下，失望愤懑的情绪瞬间涌了上来，但是在听到尚文的话后又一下子愣住了。

尚文抬起头说道：“这两年来谢谢师父，把我从一个饭都吃不上的人变成了一个会点手艺的人，光是这份恩情，我这辈子就报答不完。师父说我可以出师了，但是我知道自己还差了很多，我想继续留下来跟师父学习。”说完，又俯身下去磕了三个头。

尚文抬头接着说道：“我不是想留下来蹭师父的吃喝，我可以自己出去赚钱当学费。您说过当木匠很有趣，我也觉得是，所以我想跟师父继续学！请师父收下我吧！”说罢，他俯下身去，将额头搁在地面上不肯起身。

昨晚连生痛快地哭了一场后，两人相拥着说了半宿的话，内容大都是展望未来，如何安身立命如何置办家财。尚文能看出来，连生是打心眼里高兴，语调轻快，脸颊带着轻粉，目光闪闪发亮。

尚文搂着连生，听他在自己怀里絮絮叨叨说着今后怎么生活，他轻轻亲了下连生的额头，收起自己内心深处真实的想法，认认真真听着并给予回应。

一直到凌晨，连生才说累了，然后带着满足的笑容睡着了。尚文摸摸他的脸，这两年连生也本该在成长，但是因为营养不良，少长了不少，而且比原先在家时还瘦。尚文有些心疼地将人搂紧了一些，如果这是你想要的，那我就努力给你。

待天亮了，尚文牵着连生的手出山，可是走到半路上，连生却站住了。尚文有些不解，回头看着他问道：“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吗？你从起来后就有点不对劲。”

连生弯起唇角笑了笑，然后突然说道：“我想起来一件事。”

尚文点头。

连生抿了下嘴唇说道：“我现在还不能跟你走。”

尚文没理解。

连生说道：“我想离开叔叔家，做梦都想，想的心都疼，但是我现在还不能离开。”

尚文诧异：“为什么？”

连生说道：“我还有事情没完成，我不能走。”

尚文着急地问道：“什么事？很严重吗？你告诉我。”

连生摇摇头，笑了一下说道：“我现在还不想告诉你。尚文哥哥，你也是吧，你应该还能跟你师父学更多的东西。我看得出来，你是真的喜欢木匠。”

尚文有些愣，连生抬手摸了下尚文的眉心：“并不是只要我开心就行。我们还要面临更多的事情，在那之前，尚文哥哥你接着努力吧，要争取成为一个好木匠！”

清晨的阳光透过枝叶洒在连生的身上，他抬头看着已经比自己高了不少的尚文，眼睛里是满满的笑意。这不是装出来的，是发自内心的。

尚文迟疑地问道：“你——是不想现在就跟我在一起吗？”

连生摇摇头：“两年前我想着，只要别让我离开你，让我干什么都行。我看着你义无反顾去学艺，心里还有点生气，想着尚文哥哥是不是嫌我是累赘，不想要我。但是后来我想通了，我们什么都没有，如果不去学点本事，将来就是去要饭也没人给。原本只是为了活下去，但是现在尚文哥哥既然真的喜欢木匠，一定不想只学会做些桌子凳子就足够了，那就去求求你师父，不出师行不行。”

一番话直接说到了尚文心里，从鲁文昭告诉他可以出师后，他的内心就一直处于煎熬的状态。如师父所言，他现在的本事可以勉强维生了，但是他不想就这样离开。这两年在鲁文昭处，他看见每一个来请师父的人都是客客气气，这是出于对有真本事人的尊敬，他也想变得像师父一样。而且，厢房那些盖着苫布的东西是什么，他一直不知道。但是他有种感觉，那些一定是很精巧，是大部分时候都用不上但却能展示更强技艺的物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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