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1/2）

鲁文昭家的灶间里，地上烧着一个炭盆，加上灶台里火焰的温度，让每个人都感觉暖暖的。

鲁文昭和连生坐在桌边，尚文在给连生煮面条，他从早起那顿饭之后就再没吃过东西。

连生还是有些怯怯的，鲁文昭拨亮了灯火，将一纸合约和一个荷包推到他面前，说道：“这是柳老板想跟你签的合约。”

连生红了脸：“我不认字。”

鲁文昭温和地说道：“我讲给你听。”

合约是柳林风想要委托连生做的东西，种类有平编杯垫一百个，平编托盘五十个，平编带盖茶壶套五十个，价格分别是杯垫十八文一个，托盘五十文一个，茶壶套一百文一个，共计九两三钱银子。定金是四两银子。中间保人是鲁文昭。

连生张了半天嘴，最后不太自信地说道：“这是柳大官人找我、我做的吗？”

鲁文昭点点头：“详细的我都帮你问过了，工期是从你签合约起算，三个月。柳老板他们这个月会找人重新粉刷一遍店铺，明年春天才会过来营业，所以时间上很充裕。现在的问题就是，这几样东西你会不会编。如果会的话，需要你先编出样子，柳老板觉得满意，这个合约就可以定了。”

连生涨红了脸，简直不知说些什么好。

尚文将一大碗鸡蛋面放在连生手边，笑着说道：“哇！好大一笔生意！做成了都快一年的吃喝了。”

连生只觉得鼻子酸涩，胸中一团火焰熊熊燃烧，所谓柳暗花明就是这个意思吧。几天前他觉得自己甚至要失去了活着的信念，但转眼间就遇到了贵人。连生揉揉眼睛，哽咽了几声。

尚文抬手摸摸他的头，鲁文昭也柔声道：“你哥哥说得对，这是好事，该高兴才是。饿了一天先把面吃了，别的慢慢谈。”

连生含混道了声谢，低头合着泪水开始吃面。

尚文说道：“师父，那我们是不是也要快点开工？”

鲁文昭点点头：“两张柜台，十张桌子，五十个凳子，五十个扶手椅，四张太师椅，五架双扇屏风，两架四扇屏风，一张垂花床，两张罗汉床，一张贵妃榻，六个书架，七个博古架并若干小玩意，我上次接到这么大的活儿还是几年前张家发迹盖房子。”

连生听得都愣住了，尚文也诧异：“这么多吗？”

鲁文昭笑道：“此番要多谢连生，自己赚了人生第一笔钱的同时，还将这么大一笔活儿介绍给我。按照惯例，等这个活儿结清，我会从净赚的钱中拿出一成表示感谢。”

连生慌忙拒绝，鲁文昭摇头：“这是规矩，不能破，否则我和你哥哥是没有脸面在这个行业里立足的。这也是你应得的，无须推辞。”

连生抽泣了几声：“我、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您和柳大官人。”他将荷包拿起来打开，里面是足色的四两银子。

连生看了又看，然后将荷包递给尚文：“你帮我收着吧，我要是带了回去，一定会被拿走的。”

尚文点点头：“我明天拿出来一部分换成铜钱，你也少拿点备在身上。”

连生嗯了一声，他转头问鲁文昭：“鲁师傅，这件事您能帮忙给我保密吗？”

鲁文昭说道：“完全瞒住是不可能的，不如这样，我可以帮你谎报价格。例如总共是九两三钱银子，我们可以说是五两银子。如果你能瞒住你叔婶，让他们不知道你究竟做了多少东西，我们就可以说的更低，这样差价你就可以留下了。这个钱，你可以放在你哥哥这里存好，等攒够了一定数额，你再大一大，就能自己独立出来住了。”

连生感激地说道：“谢谢鲁师傅！”

鲁文昭笑道：“一点小忙而已。”

连生想了想问道：“鲁师傅，我能问您点事情吗？”

鲁文昭欣然点头。

连生说道：“关于香远楼的事情，我一直没太搞明白。我确实是被那二柜骗了，可是我没弄清楚问题在哪儿，您能给我讲讲吗？”

鲁文昭说道：“在那之前，我先问你一个问题，香远楼和这次柳老板的单子，你看出哪里不同了吗？”

连生想了想说道：“有合约，有保人，还有定金。”

鲁文昭点头：“除了现货的买卖，是一手交钱一手交货的，否则这三样中至少得有两样。那么我们回到香远楼的单子上，首先他跟你订了一批货，却不给定金也没有合约，然后又商定了一个很严苛的时间，这些都是没诚意的表现。按照我的想法，他其实是想你知难而退，他根本没想过你会真的在十三天内如数完成。”

尚文问道：“是因为没有那些约束的条件，所以他敢赖账吗？可是大家一听就知道他其实是违约的啊。”

鲁文昭笑了：“对的，没有凭证，所以他敢赖账。”

连生问道：“可是他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的话，也算是一种口头约定了啊。”

鲁文昭说道：“就是因为没有合约，所以他玩了一个文字游戏。一般我们在晚上约定一个事情，开始时间都会默认按照第二天算，尤其是这种手工艺，是不会出现在傍晚约定，当天就算时间的。但是，在这件事里，因为没有凭证，他就抓住了这一点说你违约在先，而你又不能说他不对。

“所以你现在明白合约的重要性了吗？合约不仅是对你的一个约束，更是对买家的约束。合约加上定金，基本就没什么问题了。如果是数额很大的单子，为了再加一层保险，就需要中间保人。但一般情况合约和定金也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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