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章（1/2）

鲁文昭跟在药童身后沿着山路往上走，此时春光甚好，山路上各式野花纷然绽放，逗蜂引蝶一片喧闹，别馆的黑漆大门掩映在几树如云如霞的杏花中。鲁文昭看见此景，只觉得心中生出一股恐惧，简直想转身就逃。可是他不能，他不能就这么走。

开门的是辛晴，眼睛红肿着，一看是鲁文昭到了，便强撑着笑意对小药童说道：“这里没你的事儿了，你回医馆吧。”说罢，给了他十来个钱。

药童不明所以，但还是开心地拿着钱跑走了。

鲁文昭跟在辛晴后面走进别馆，努力了几次才张口说话，嗓音都是沙哑的：“情况怎么样？”

辛晴忍不住揉揉眼睛：“不算太坏，但也不好。师父一直在发烧，这会儿才消下去一些。”

鲁文昭莫名有些火气：“不是说控制得很好吗？治疗方法也找到了，他怎么还会感染？”

辛晴抽了抽鼻子，眼泪唰地掉了下来：“有个病人实在太严重治不了了，但没想到他心生怨恨，趁着师父巡查时，咬伤了他……”

鲁文昭震惊。

辛晴接着说道：“他死也不肯松嘴，几乎咬掉了一块肉，指甲也在师父身上抓出了好多血痕。虽然马上做了处理，但估计是这个伤口实在太深，还是没防住，当天晚上师父就开始发烧……原本他们也要把师父集中收治的，但是师父说如果不让他离开，他就敢保证让整个村子一个活口都不剩。后来又再三保证了他不会离开别馆，这才回来了。”

鲁文昭几乎失语，半晌后颤声问道：“几天了？”

辛晴说道：“三天了。”

鲁文昭怒道：“怎么才来告诉我？”

辛晴瑟缩了一下，说道：“师父不让，他说不想你看见他这样……”

鲁文昭忍不住说道：“那怎么现在又来告诉我——”

鲁文昭住了口，是啊，现在才来告诉他，是因为他觉得自己熬不过去了……

整个二进院都是鲁文昭设计的，每一处建筑都对应着四季的景致。此时春景的琅轩馆中，除了烂漫的春花之外，空气中还飘着浓郁的药香。

门窗都是敞开的，但是悬挂着竹帘，看不见里面的样子。辛晴将人带到门口后提高声音说道：“师父，鲁师傅来了。”

半晌后，门内才传出嘶哑的回答：“知道了，你先去吧。”

辛晴看了眼鲁文昭说道：“您别离太近了，在帘子外就行。”说罢，他转身离开了。

鲁文昭犹豫了好久，才终于鼓起勇气掀开竹帘走进室内。

一进去，就是喷鼻的药味，鲁文昭忍不住咳嗽了几声。室内的多余摆设全部都撤走了，唯有一张锦床被挡在第二道竹帘之后。

每走一步，都如同踩在刀尖上，膝盖软了不知道几回，鲁文昭才终于走到了竹帘旁，那里给他准备了一个小矮凳。鲁文昭颓然坐下，半晌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帘子后面是沉重的喘息，辛芷似乎在凝聚说话的力气，好半天之后开口道：“你来了。”

鲁文昭点头，但马上意识到辛芷看不到，便只好说道：“你——怎么样了？”

辛芷好像笑了一声，慢慢说道：“还行。”

鲁文昭缓了会儿心情，颤声说道：“让我看看你。”说罢，他伸手想要掀帘子。

只是手刚刚碰到帘子，就听见辛芷大声喊道：“不行！你别过来！”

鲁文昭停住手，觉得呼吸困难起来，他努力咽了口口水说道：“不行吗？”

帘子后传来沙哑的咳嗽，辛芷缓了半天才说道：“别看了，没什么好看的。”

眼泪顺着鲁文昭的面颊滑落，他弯**双手撑住额头不再说话，辛芷也在另一边沉默。

不知过了多久，辛芷问道：“你在想什么？”

鲁文昭苦笑一声：“我在想……为什么老天把你们兄弟俩送到我身边，然后又用同样的方法再将人带走……那一年墨涵突然被征召离开，我在外地做活儿什么都不知道。等回来后知道了，赶过去无论怎么求也进不去。等再得到消息就是——就是——我连他最后一面都没见到……只能抱着骨灰回来……后来墨涵被带走，我每年过年只能带着香烛去镇外往果村方向祭奠……那一步步都跟走在刀尖上一样……现在我又要、又要再加一个人了么？”

帘子后传来沉重的脚步声，虽然看不见，但是能感觉到辛芷挣扎着走到帘子旁边席地而坐。

辛芷柔声说道：“是我们兄弟没福气，这辈子都辜负了你，不知道下辈子还能不能有机会弥补……”

鲁文昭失笑：“这辈子都守不住，何谈下辈子。”

辛芷沉默了一会儿终于开口问道：“我死了，你会为我哭吗？”

鲁文昭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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