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1/2)
他扶着房门,看到秦辉躺在地上,睁着眼睛看着他,浑身是血,胸口处被人剜了个大口子,血淋淋、黑漆漆的像个无底洞一般。
他张了张嘴,喊不出声音,再往前,是秦大婶的尸体。那平日里嗓门似乎能将房子震倒的秦大婶侧着身子,看着房门口的秦辉,手里还紧紧攥着一件破了袖口的衣服。他认识那件衣服,那件衣服破了一道口子,是他和秦辉爬树时不小心被挂破的。
奚渊眼睛血红,眼泪似断了线的珍珠,一颗一颗涌出,滴落在领口上。他跑的慌乱,跌倒在络娘的身旁,他摸着还有余温的女子,拼命的喊着她的娘亲。
“渊儿,别怕,别怕......”络娘看着跪在身旁的孩子,纵使心中千百般不甘,却也只能留下了这句安慰的话。
奚渊几近绝望,他一遍又一遍的喊着他的娘亲,尸体被他摇动,从络娘的袖间滚出一只玉笛,那玉笛洁白无瑕,握在手里,却凉的刺骨。
蜡烛倒在桌上,烧的火旺。奚渊坐在地上,看着还未闭眼的父亲,看着倒在血泊中的娘亲,看着攥着衣服的大婶,和不远处被剜了心的秦辉,门外,是那闻声赶来的秦大叔。
任凭火势越烧越旺,他似是断了线的木偶,没了动作。他捂着脖子,被烟呛的难受,直到一双大手将他抱起,他看着眼前的人慢慢远去,最终被一片红光吞噬......
次日,一场大火烧了两户人家,六个人无一生还。没人去追究少了一具尸体,也没有人去追究那里面究竟流了多少血,隐藏着怎样的真相。人们只在茶余饭后的说谈里除了惋惜,再无多言。
这边,赵泉捧着药,大摇大摆地进了临平王府,他嘴角含笑,一副自信满满的模样。
“这颗鹿心需是现杀现宰的鹿,切片熬制,再辅以这碗心头血喝下,保证小王爷药到病除!”
“是。”丫鬟们看着还在滴着血的心脏无不惊骇,胆子大的人才敢接过手,切了片煎药。
城西的马头坡上一夜间多了五座新坟,棺中躺的是烧得焦黑的尸体。奚渊跪在坟前,每座坟前磕了三个响头,他站了许久,从胸口里掏出一只白色手绢和一只玉箫,手绢下摆用红色的丝线绣着一个“奚”字。针脚细致,一看便知绣这个字的人用了心,用了情。
奚渊握紧那两样东西,对站在身后救他出来的男人说:“我答应你的条件,你也要履行你的诺言,将你的毕生所学教我。”他仰起脸,未干的泪水挂在脸上,只是那脸上却没有孩童该有的之气,而是倔强的决绝。
那挺直的身影会让人忘记他还只是未满十岁的孩童。
男人摸了摸下巴的胡子,朗声道:“好!你若有命撑过去,我便教你。”
三日后,赵泉因着那副秘方救治了临平郡王的宝贝儿子,谢绝了千两赏银,他只向郡王提了一个请求:“小人不才,经营一家布庄,若是郡王有意引荐,小人必亲自监督,制一些上等布匹,供宫中娘娘们穿着。”
郡王一听哈哈一笑,当下便应了他的请求。
之后,赵泉又与县令结了亲,地位、分量在榆林城日渐上升,而他经营的“司泉坊”也越做越大,甚至宫中的庆典也只用他一家的布匹。
奚渊跟着天明子上了玄霁峰,整日泡在药房,不曾出门一步。确实是泡在药房,他躺在浴桶里,任由黑褐的药浴侵蚀全身。天明子会跟他讲各种药的功效,他都牢牢记住,不敢懈怠。
他抬起手臂,看泡的出了褶子的手掌和发红的皮肤。
听见天明子咳嗽一声,他又将手臂放进去,只留一个头在外面。
之后,便是地狱一般的折磨。
先是在身上划几道口子,和毒虫关在一个的干燥水缸里,那些虫子在他周围爬行,然后爬到他身上。奚渊吓得大哭,拼命扭动身子妄想将那些虫子从他身上甩下去,他叫哑了嗓子,喊着他的娘亲、父亲以及将他关进这个水缸里的——他的师傅。
他幻想这只是一场噩梦,他的娘亲会将他抱在怀里,轻声哄他,笑他胆小。可幻想终究只是幻想,那些毒虫依旧在他身上爬行,爬过的地方传来麻酥酥的恶心感。
他抓住一些便将他们捏死,那被捏死的虫子立刻发出一阵令人反胃的恶臭,不仅如此,它的同类因为那气味变得疯狂,顺着伤口爬进去,蚕食着他的血肉,不死不休......
毒虫吞噬他血肉的同时分泌出的毒素也留在他的体内。天明子将昏迷的他抱出来,喂了些药,再把了脉,伸手擦去了他脸上干透的泪痕,看着嘴唇乌紫的奚渊,天明子长叹一声,不知是他奚渊的命还是叹自己的狠。
整夜高烧呕吐,嘴里却还念着他的娘亲。天明子一夜不知为他擦了多少次汗,喂了多少药,症状到天亮才慢慢止住。
这样无意识的昏睡了整整三日,奚渊也床上躺了整整七日才能下地。
之后奚渊就在水缸和床上过了两年,期间出现过各种症状:有时变成一个瞎子,有时变成一个哑巴,有时被咬成一个大胖子,有时被蛰的全身青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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