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1/2)
一进到室内,马上觉得温暖——外头是真的冷,怪不得头脑这么不清晰,会说了什么也不知道,以至于回想着刚才的情形,就糊里胡涂似的,简直要疑心是我自己幻想出来的。当然不会假的,不然心跳到现在也不平静。心里慌,又气。身体已经热起来了,手脚还是冰凉的,有股子寒气从心地透出来,骨头仿佛都在格格作响。
从小到大在我生活遭遇过的所有人里,只有檀谊沉这样狠地对我冷酷。一次算了,到这地步了,就算生气,那心里对我也总该有点不一样,也还是心狠,他就不怕我再不理他,还不是仗着我喜欢他!……越这样想,我心里的火气突然消散了,倒反而无奈起来。又懊悔,刚才应当不论他怎样冷漠也要追上去解释清楚。
檀壹文坐在我的旁边,说不停。他并不算非常无趣的人,因为我心不在焉,使得对谈有一搭没一搭的。但是他似乎感觉不到,兴致始终很好。我与他坐着一会儿,看着他,也有点不过意,前面又无端对他凶起来,就专心地敷衍。
这是七楼的室内咖啡厅,倒也有不少人待在这里等待开船。全不是见惯的面孔。檀壹文却仿佛认得这里的许多人。大部分是医学会的人,我和檀壹文坐在吧台前喝咖啡,陆续有人上前寒暄。那些人大概不知道我是谁,对我不怎样热络。我还好,就听他们说话。倒是,檀壹文不像前面说过的对他们的话题不耐烦,不过常常向我投来一个眼色,仿佛他与他们周旋不得已。又不知道谁来了,请他过去谈话。他看看我,抱歉似的微笑,就过去了。
吧台后的一个女服务生问我需不需要换一杯热的咖啡。她年纪不大,略有些混血的样子,下巴尖尖的,皮肤青白,倒不是病态的那样子。其实她说中文也仿佛有点口音。我对她摇头,又道:“你不像是本地人。”
她收掉咖啡,答道:“您倒说错了,我是本地人,只是不常回来,一年到头有七八个月待在船上。”
我讶道:“你这么小,就到船上做事?”
她笑道:“先生看我几岁了?”
我便仔细地看她。她脸颊仿佛添了一种粉红似的颜色。我微微一笑,道:“我看你刚满二十岁。”
她笑道:“我昨天才过二十五岁生日的。”
我听了,便道:“那我必须送你一个东西了。”便和她要了一张纸巾,折了几折,做出一朵花的样子:“临时没有准备,希望你不要嫌弃,生日快乐。”
她看看我,伸手接了过去,现在她的整张脸颊都是红通通的,她道:“谢谢。”
我笑了笑,想了一下,便请她帮忙我做一杯她自己喜欢的咖啡口味:“这杯咖啡我请你,请你务必收下我微薄的心意,好吗?”
她不说话,点点头,捧着纸巾折的花走开了。我朝她的背影过去,她一个同事马上靠过去,仿佛在逼问她刚才的情形。
我起身走了。回到楼上的房间,客厅茶几上现在放着一张卡片,大概管家拿来的,上面写着今晚餐会的时间,在五楼的半露天的宴会厅,届时还会有一场小型的珠宝首饰拍卖会。我看了看,丢开来,就打开玻璃门到阳台去。我伏在栏杆上对着海面发呆。
过不了多久,邮轮发出一声长长的鸣笛,开船了。
我进到里面,这时候听见门铃响了。我怔了一怔,也不看是谁,连忙去开门。一看,马上失落。外头的人倒是被我吓一大跳,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
我让他进来:“怎么是你?”一面关上门。
周米抬起眉,道:“你开门前没有先看看是谁来了?”
我不说话,但是听了,脑筋突然转过来,连忙问:“等等,你怎么知道我的房号?”
周米在沙发上一坐:“难道你不应该先问我,我怎么会在船上?”
我道:“你在船上不奇怪,你爸不在国内,一定是你代他来的。”
周米却道:“你呢?你是代表你家里来的?”
我在他旁边坐下,笑道:“你这口气听起来,好像我不可以?”
周米摇头,道:“我以为你不理你家里这部份的事,你会来,肯定是为了别的原因。”
我叹了口气:“你倒是知道我。”
周米目光横来:“我还能不知道你!”
我便又问:“你是怎么知道我的房号?”
周米得意似的笑:“这是我家的邮轮,我能不知道?不要说你,这船上来了谁,谁又住在哪里,我全部知道。”又道:“我看见你的名字,真是吓了一大跳,你要是用了你家的名义,我也不至于这么急着找你……。”
他顿了一顿,看看我:“到底你正在追求檀家的谁?我记得你说过,叫作檀谊沉,是你二姐的儿子,怎么会现在你接受了檀壹文的邀请?”
我想了想,假如不把整个经过告诉他一遍,大概他不答应透露名单。我只好从上次服药不当开始,直说到刚才。越说下去,心里又要一阵消沉。我叹道:“我想我又一次真正惹得他不高兴了。”
周米听罢,眼睛瞪得大大的,他用手指着我,嘴巴张了张,半天才道:“叶子樵,我怎么不知道你这么厉害……。你这是认真的?他,他是你二姐的儿子!”
我奇怪起来:“你不是早就知道了?”
周米道:“我以为你不过一时兴起,早知道你会陷进去,怎样也会拉住你。叶子樵,你的脑袋不会是被门夹住了吧?”
怪不得他一开始不以为然,后来态度忽变,转而帮忙我出主意,关心进度,只作为朋友间的起哄。其实,他也不算误会,我也没有想到后来会这样喜欢起来。我道:“我很清醒,我并不是胡涂了。”看看他,微微一笑:“你刚才说的,说我陷进去,也就这句话还可以听听。”
周米白了一眼,道:“我知道现在说什么,你都不会听的。”就叹气,耸耸肩膀:“我也又知道自己什么资格劝你。”
在他认识文家绢之前,也做过不少荒唐事。我听了便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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