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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二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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弯刀的弧形刀刃在左贤王脖颈上拉出一条中间深、两侧浅的细窄伤痕, 大颗大颗的血涌了出来。

侍从们原本还想借机生事, 可皇后一手擒贼先擒王,他们不得不投鼠忌器。

左贤王最初有些惊慌, 但毕竟是见惯杀戮的人,他很快恢复了镇定,哼一声冷笑道:“是你运气好, 我太大意, 把不叫的狗当成了羔羊。”这话倒也没说错,以他的实力,若不是因为轻敌而没有用全力,皇后绝对讨不了这个好。

皇后笑笑:“运气也是实力的一种。如今拿着刀的是我,而你才嗷嗷待宰呢。”

“你是靠狡诈才得手的。伟大的蛮人战士并没有输。”左贤王输人不输阵,定要掰回一城。

“你拿着刀,而陈公子手无寸铁。”旁边有大臣还在忿忿, “是你先动的手, 也是你技不如人。刀都架在脖子上了竟还死不认输。”

皇后却一点气愤之色都没有,仍旧一脸笑意盈盈, 她和他们打了多年交道, 早知道蛮人的秉性, 所以并不意外。对蛮人而言,乾人都是羔羊, 根本算不得人。狼天生高羊一等, 没有狼会屑于和羔羊讲公平, 也不会有狼在宰杀羔羊的时候还遵循道义和原则, 这是每一个蛮人从记事起就被父母根植在脑海深处的绝对真理。

乾朝以仁立国,许多乾人自诩衣冠上国,礼仪周全,行事讲个理字,他们用道理规矩要求着自己,更幻想着其他人也会遵规守矩。一旦别人掀桌子,彻底不讲理,他们就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这大概也是文武的区别吧,当文臣们愤怒于左贤王出尔反尔、毫不顾忌两国颜面的时候,几位武将却相对平静许多,皇后仍然轻松笑道:“蛮人的弯刀就是自己的第二条性命。如今你两条命都在我手里,左贤王阁下不想想如何赎回吗?”

左贤王微微眯缝起眼:“你想如何?”

“陈”公子回头看了眼那个嚷嚷过马匹的礼部大臣,他呆愣了一下,旁边一个年轻的兵部大臣如梦初醒,忙抢着道:“五百匹马,一匹不能少。”

皇后点点头:“二百匹公马,三百匹母马,一匹不能少,不能有病马。作为回礼,方才说的丝绸、砖茶和药材翻个倍,如何?”

左贤王眼珠转了转,冷笑:“在大乾,一匹上等马价值十匹上等丝绸,你当我不知行情么?”市价十匹丝绸倒是不假,但丝绸前面加个上等二字,价值就完全不同了,他也是个贪心奸猾之人,趁机漫天要价。

“你们若真能提供五百匹上等好马,五千匹上等丝绸,我替皇上出这个钱都行。砖茶和药材就当你的辛苦钱。”她肉痛地想了想五千两银子的寒酸嫁妆,也不知够不够个零头,如此一走神,突然发现自己的背好像驼了些,便越发昂首挺胸了起来。

区区五百匹上等马,光左贤王自己的部落都能轻易拿出这个数,他很心动。

原本乾蛮边境也曾有过互市,边境小城因此繁盛过一段时间,但后来蛮人倚靠种种优势占尽上风,不肯再规规矩矩,变成了什么都靠烧杀抢掠,做无本生意。两国交战多年,战火不断,什么互市也早都停了。早几年方家二子方钦试图重开互市,多方联络奔走,但还没来得及实施,一场敌袭,他死在了沙场上,这事本就吃力不讨好,少人人肯去做,他死了,便也不了了之。

几十年前,蛮人偶然育得数个马匹良种,居然远胜西域马许多,但为了要维持骑兵上的优势,坚决禁止卖给大乾,不但自己的马不卖,连商队贩卖西域良马也都受到限制。而牛羊这些牲畜远不如良马值钱,加之边民几乎家家都有人被害,见多了蛮人杀人如麻的凶残,视蛮人为仇雠,不与他们做牛羊买卖。蛮人只能通过西域胡人商队来换取物资,被转手盘剥后越发不剩什么,缺钱少东西的蛮人抢掠起来更加狠虐。种种恶性循环,终于导致了不死不休的死仇。

皇后早年最喜爱的坐骑就是砍了一个蛮将抢来的蛮马,四蹄踏雪,神俊非凡。可惜战马几乎都是骟马,做不得种留不了后,这匹也不例外。蛮人对种马看得极严,所以她只小小要了二百匹,没有狮子大开口。

她也没有料错,左贤王盘算了一番,觉得数目不多,自己做得了这个主,又可以借礼物之名,不算违背禁售令,就答应了。

于是这一幕奇观就在众目睽睽之下发生了,一个人手上拿刀架在另一个脖子上,那被架着刀的脖子还在一点点地渗着血,居然就这样谈成了一桩生意。

皇后笑眯眯地收回刀,抱拳道:“多谢左贤王慷慨。”她头微微低下示礼,眼睛却还盯着左贤王。目光上挑,唇角勾笑,无形间溢出几丝妖冶之气。与她平日的形象截然不同,竟隐隐有另一个人的影子。

左贤王暗暗捏着拳头,本打算趁机偷袭一拳砸向对方脑袋,结果一对上视线,这双眼睛何等熟悉,他全身汗毛瞬间立了起来,脱口而出:“薛恶鬼,竟然是你?!”下意识看了眼对方右手,见食指指根处箍着一个不明显的玉指环,便越发笃定了,“果然是你!”

方昊看了妹妹一眼,皇后面不改色心不跳,抬起头和煦笑道:“左贤王,小可姓陈。”

左贤王满脸阴鸷之色,一双鹰眼死死盯在她身上,不停上下打量,似乎在分辨什么,但终究不能确定。见对方手一收要带走他的弯刀,顾不得再想下去,忙阻拦道:“你这是要做什么?”

“听说蛮人的规矩,抢来的就是自己的。”皇后笑道,“我当然不敢贪图左贤王的东西,但既然刀已经在我手上,便暂时充作信物,等马匹来了,必然双手奉还。”

左贤王极为恼怒,当下一握拳想要蛮力夺回,但旁边的羽林卫都围得更近了些,人人都是提防的姿势,他刚才是出其不意要出手伤人,现下别人有了防备,若再要硬来,便真要小事闹大了。

他人虽粗莽,却粗中有细,毕竟自己真正的目的是来讲和,不是来挑事的,之前的作为已经惹得乾人不悦,若继续僵持下去并不是好事,自己只身前来,其实势单力孤,如此闹下去实在不明智。于是他仰头哈哈笑了两声,扬声道:“年轻人,你既然如此喜欢我的刀,便给你多观赏两日。”说罢,解下腰上镶满宝石的刀鞘,扔了过去。

一句话,便将方才剑拔弩张,几乎要见血的紧张局面轻描淡写成了鉴赏弯刀,更将自己被人反击而落败的窘境给遮掩过去。这看似粗狂鲁莽的蛮人大汉,能坐上左贤王的宝座,靠的也不仅仅是一身蛮力。

皇后眸光轻闪,接住刀鞘,将弯刀入鞘反手插到腰间,面上笑容依旧:“多谢左贤王馈赠。”算是默认了对方的说辞。

暂时了结了国书翻译之事,她悄悄退了出来,在门边遇见了那个年轻的兵部大臣,想了想,提醒道:“他们的马送来了,记得好生检查,每一匹马都不要忽略。”

那大臣不解道:“不是已经在朝堂上当面说好了吗?难道他们还会反悔不成?”

皇后笑了:“反悔大约不会,不过,用病马以次充好,或是用骟马冒充公马,倒是需要注意。”

“骟马冒充公马?”大臣明显不信,“这法子如何能行?”

皇后轻轻一笑,似乎是在笑他的想法太过简单纯良:“你当他们那么容易把良种流出来么?把马骟了,用针线缝合起来,再弄些麻药给马用,等钱货两讫后,麻药劲过去,马匹躁动不安,仔细检查才能发现端倪。这都是老法子了,不少西域商队就被骗过。”

“啊?!”那大臣叹为观止,说话都结巴了,“还,还能有如此操作?”

皇后将那柄弯刀递给他,笑得云淡风轻,说出的话却狠得出人意料:“若发现有那样的马,一一找出来,把这刀插在那断物上,连马带刀送还给左贤王就是了。”

大臣听得头皮发麻,手里捧着刀,倒像捧着个棘手的□□烦,自己原本还觉得这个陈公子可敬可亲,现下却只想敬而远之了。他下意识收拢双脚,咽了口口水:“这,这如何使得?!”佩刀对蛮人意义重大,她说的法子太过刁钻古怪,若自己是左贤王,被如此回敬,恐怕要恼羞成怒、大发雷霆了,事涉邦交,必须格外谨慎。

皇后却一脸不以为然:“不必担心。蛮人思维与我等不同,你若抓出他的错,必须强势一些回敬,让他晓得厉害,他才会忌惮几分。若是好言好语,他们多半就要当我们好欺负。第一次打交道须得格外注意,要下得了狠手,压得住对方,这样才能有日后继续来往的可能。”

“陈公子的意思是……”那大臣眼睛顿时一亮。

“五百匹马,对乾朝数十万大军而言不过是杯水车薪,左贤王的部落位置略偏,虽草场丰美,但北方的好草场数不胜数,他家的不算优异,加之不在西域商队的主商路上,平日他想换些好东西都换不到。你若有本事与他把关系建立起来,还愁将来没有后续吗?”

她如此这般一番点拨,把个光明正直的兵部未来顶梁给拐上了另一条歪门邪道,经此一番,此人越发圆滑狡诈,成为了和蛮人打交道的一把好手,私下与蛮人部落来往,断断续续暗中采买了不少优良马种,这却是后话。

见对方如醍醐灌顶一般茅塞顿开,皇后功德圆满,自然深藏功与名,想要功成身退,偷偷开溜。但一回头,方昊立在稍远处,脸色阴沉,看起来心情很糟糕。

皇后立刻就老实了:“方侯爷。”

当着外人的面,方昊没有如何,只叮嘱道:“我等不懂蛮文,之后的回信,恐怕还要劳烦陈公子译写。在此先谢过。”

“分内之事,不敢当,不敢当。”自家大哥头一遭这么正儿八经地对自己拱手行礼,皇后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诚惶诚恐地连连回礼。

方昊看了旁人一眼,那大臣识得眼色,忙告辞退开,他才走过来,问:“你从何处学的蛮文?”

皇后支支吾吾:“……从前夏姐姐教的。”

“说谎。”方昊声音有些严厉,“她家与我们多年为邻。我从未听说她懂得这些。”

皇后低头盯着脚下,好像突然对满地坚硬密实的金砖起了兴趣。

方昊知道妹妹性子顽固,若不想说,便无论如何也撬不开她的嘴,他回首看了眼恢弘安静的太极殿:“你不对我说也就罢了。可你想过没有,难道皇上就不会起疑心吗?你要如何同他交代?”

如何交代?

从前他就问过手上旧伤的事,自己硬着头皮不说,对方就没有再提。人的信任终归有限,总这么敷衍搪塞是很伤人的。但若要直言相告,又无法开这个口。

皇后简直要愁死了,她都不敢回紫宸殿,换了衣裳溜回之前那间屋子里,拿着朱砂墨块磨了整整一砚台红色的墨汁,忐忑不安地等着人回来。

小满心惊胆战地看着满得快要溢出来的砚台,又根本不敢开口提醒,只好在那里干着急。

皇后磨得犯困,歪在桌边掩口打了个哈欠。

小满忙趁机道:“殿下可是累了,不然还去屏风后面歇息吧。”

皇后正要摇头,就听得外面有脚步声响,皇帝从大殿回来了。她忙坐直身,一本正经地继续磨。

皇帝没说话,径直走到桌后,取一本奏折开始翻看,看了几行,提起朱笔要蘸墨,结果一眼就看到那满满一大砚台的墨汁。

异乎寻常地多,足够平日两天的量。

皇后见他顿了一下,立刻紧张起来,屏息静气等着对方发话,结果皇帝只是略一停滞,之后仍旧若无其事地蘸了墨汁,低头书写。

对方如此镇静,简直像没事发生一样,极不正常。这下换成皇后焦躁了,她心里像有许多蚂蚁在热锅上爬来爬去,极是难受。他不问的时候提心吊胆怕被问,他真的不问了,她又有些不是滋味,没精打采地继续慢悠悠转着朱砂墨,一时突然感觉既困且乏,忍不住又打了个哈欠。

“若是乏了,就先回去吧。”皇帝头也没抬地说道。

“啊?”

皇后之前才凝神和左贤王斗了一场,这下子一困,人也迟钝了,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对方说了什么,她怏怏不乐地应了一声,将墨块放到一边,打算起身。

“阿萝。”皇帝突然唤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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