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煞意(1/2)
王竹石像是见惯了似的,脸色不改。
苏玘脾性确实不怎么好,他一抹脸,那双眼充着雾气,睛朦朦胧胧地看着那桌上的笔墨纸砚。
他越看越恨,越看越火,在一抬手,一把把上头架得好好的三根狼毫笔扫到地上。
王竹石顺着他的动作往地上看了一眼,眉毛都没挑起一下。
苏玘近乎把东西全扫地上了,就留着那一方端砚——因为很贵。
见王竹石的东西中实在没什么便宜的能砸了,苏玘便愤然拔下头上白玉簪往地上用力一砸,白玉碎了一地,像是揉碎了的月光。
那双眼睛又开始湿润,苏玘一抬手,把那绣袍当破布似的往脸上抹了两下。鼻涕眼泪全蹭上头了。
只是他的眼泪实在控制不住,小河水一样的往下淌。
陆琅先前就听见脚步声,只是没这好奇心出来看看。苏玘这一哭却把他好奇心勾起来了,他推开门却看见了东躲西藏的家仆们。
“怎么了?”陆琅朝那些人说。
没一个人理他。
陆琅便随手拉住一个小伙子的领子,拎小鸡似的把他拖了回来,“怎么回事?”
那小伙一个哆嗦,“苏二公子来啦!”
“是谁?”
“无锡苏家的,之前大人在京城里的时候他就经常来,那次不是闹得鸡飞狗跳,把大人能砸的东西全砸了?还是别被他撞见得好!”
那伙子这么说着,又补了一句,“他还尽找那些便宜东西砸,砸完了还得我们这些下人去一个个买回来!”
陆琅一松手,那小伙子就跟兔子似的跑远了,还能远远听着一句“真是造的什么孽”。
家仆都散了后整个宅子都清冷了,长廊上就仅剩那少年清朗的哭腔嗓音久久回响。
陆琅刚走到雅室门前,里头就又闹了。
那少年大约被气急了,尖叫了一声,转而陆琅就被摔出来的石砚逼止了步子。
躲过了石砚是好说,只是里头将干未干的墨汁倒是溅着了他,好在是玄色的衣裳,墨水干了便看不出了。
里头就听见一个脆生生的声音大叫着,颇为嚣张,“王竹石!”
随后过了一小会儿及传出来王竹石淡淡的声音,“这次你火气够大,这桌上可没什么砸的了。”
陆琅又听见碎碎的脚步声,以及王竹石稍稍变调的声音,“放下!那可是古董!”
“那又怎么样!砸一个石头墨砚一点都不解恨!”说着说着又哭了。
王竹石的声音在那哭声中显得格外不尽情意,“那可也是古董,是广东端溪的端砚。”
苏玘的哭声顿了一下,他的音量比王竹石的高多了,还嚷嚷着同一句话,“那又怎么样!”
“不怎么样,我会把价钱告诉你大哥的。”
苏玘的哭声彻底止住了,方才浩大的声势也散了,那声音低了,“多少钱?”
王竹石倒是笑了,可还是冷着脸,就嘴角牵了牵,看着颇为勉强,“得了,你别闹了就行。”
随后他往门外招招手,“阿琅,进来吧。”
陆琅听见他叫自己,便捡起地上的端砚,躲着洒在地上的些许墨汁走进去。
雅室里暖和,那火炉手炉一个不少,陆琅转身把门合上了,免得外头的寒气再跑进来。
苏玘的脸还通红着,也分不清到底是气得还是吼得,他手里抱着一个雕花的瓶子。
他抱着那花瓶站了会儿,暗骂一声,把花瓶放回了身旁架子上。那动作可不轻柔,撞得旁边的几个瓷器叮当作响。
见门也关上了,自己的宝贝也回到原位了,王竹石那先前还有些微微发颤的身子终于静了下来,他裹了裹肩上披着的貂裘,把自己的椅子拉了回来,满是疲色地坐下了。
陆琅早就发现了,王竹石这人对吃对住都不在意,可以说是怎么简朴怎么来,可保暖的东西一个不少,且个个都是价钱不菲。
手上抱着的是紫金暖炉,身上披着的是貂裘大氅,腿上盖着蚕丝毛毯,椅子上还摆着兽皮垫子。
陆琅在北戎那天寒地冻的地方生活惯了,冰雪严寒都是家常便饭,在王竹石呆着的地方对他而言可以说是热了。
虽说苏玘也是个世家公子,但他也实在受不了王竹石喜欢的温度。
陆琅还没开口,他却先说道:“你每天都呆在这种房间里,热不出毛病?”
王竹石答得轻巧,“有病在身,不喜严寒。”
苏玘却不信,“怎么?你觉得我会信你真的是移疾来的南京?这种话你骗骗那几个小官倒也还行,你骗我?”
陆琅沉默地看着他,苏玘方才颇是放肆的行为已经让他不痛快,如今这番大为不敬的话更是让他火冒三丈。
苏玘先前没怎么注意陆琅,只觉得他大约是个家仆,只是方才的眼神实在让人两股战战。
“看什么?”苏玘是个娇纵性子,嗓音又高了,冲着陆琅抬下巴。
陆琅上前一步,微微垂着眼眸。
两人这样的画面很好笑,苏玘比他矮了两个头,怎么看都像是老鹰盯着兔子。
王竹石也没有制止陆琅的意思,他不温不火地介绍说:“苏玘,这位是陆琅陆大人。”转而对陆琅说:“阿琅,这位是苏玘苏二公子。”
苏玘暗中被解围,松了口气,还没多久就又傲起来了,“陆琅?我没听说过,几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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