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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到处知何似③(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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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爷安排的名医看过寻壑,诊断其为惊吓过度导致的神智紊乱,俗称‘失心疯’。对于心智上毛病,大夫也是束手无策,只嘱咐沈越好生看管和照顾。

离开南越的前一天,沈越突发奇想,带着寻壑故地重游,希冀能激起寻壑的些许回忆。可一天下来,寻壑仍是呆若木鸡,对于眼前景、盘中餐,一概麻木不仁。

无功而返,沈越面若寒霜。然而寻壑却毫无感知,在马车颠簸中,倚在沈越肩头昏昏欲睡。寻壑咳嗽旧疾复发,不时来一两声,闹得他无法入睡。

沈越拨开车帷,认了会儿路,对车夫吩咐:“前面停车。”搀着寻壑下车,来到楼宇前,沈越凑近了,柔声问:“这儿认得吗?”

寻壑仍是睡眼迷蒙,无动于衷。

一如记忆中的景象,灯火通明的三层楼宇,站在门外即可目睹大堂金碧,檐下悬一紫檀木金底大匾,上书:蓬门为君开。

交付了入场银两,沈越护着寻壑进入内堂,不比十二年前沈越所见的座无虚席。此刻台下座位仍有不少空缺,沈越携寻壑在一侧角落坐下。无独有偶,戏台上唱的恰是《柳毅传书》,三名小倌正扮演到湖滨惜别那一段。沈越正要凑近了和寻壑解说,不料发现,寻壑此刻眸中星光熠熠,翘首盯住台面。沈越遂沉默,一同看回台上。

扮演三娘的花旦小倌唱道:

君子。

君不见戏水翩翩一对鱼,它那里鳒鳒鲽鲽共来去。

愿君子人间早得知心侣,比目同心永相聚。

台下一人突然大喝一声‘好’,惹起数拍掌声。沈越靠向寻壑,打趣说:“小侯爷真没说错,听过了你唱的,再听别人唱,就是不忍卒听了,哈……”沈越只觉得身边人嚯一下站起,回头,赫然发现寻壑木楞楞走向边上侧门,直接出到院中。沈越连忙跟上。

室内烛火透过窗棂,染亮院外晦暗,寻壑在这熹微光芒中,既舞且唱:

鮫人都是女儿身,但为天下女儿哭。

女儿心意比天高,女儿命比秋云薄。

泪滴湖心化明珠,可怜珠泪长相续。

……

寻壑的演绎,从口中唱词到举手投足,既哀且伤,湘娥之泪、洛神之伤,全数蕴含其中。真真潇湘洒泪,连沈越这等铁石心肠之人也不由为之动容。只听他继续唱:

当初泾河受奇辱,而今深宫守寂寞。

未知何年花重开,未知何日草重绿?

只恐女儿命中薄,唯有鲛人泪落娑。

然而,寻壑旋身时一个没站稳,扑到地上,沈越冲上前抱起。明明掌心擦伤些许,然而寻壑却恍若未觉,兀自偏头,遥望室内的粉墨登场。

沈越坐到寻壑面前,激动追问:“你是不是想起什么来了?!”

寻壑瞳眸乌亮,直直和沈越对视一会儿,轻轻挡开沈越,再次看向舞台。

联系前后,沈越捧着扭转寻壑脸庞,问:“你喜欢唱曲儿?”

寻壑神情呆愣,俄顷,才反应过来似的点点头,可稍纵,竟嫣然一笑,摇了摇头。

也对,这卖笑为生的勾当,寻壑怎可能喜欢。沈越无奈长叹,躬身背起寻壑,走向院外。

回到行馆,丫鬟告知秦爷已在在屋内等候多时。沈越牵着寻壑去到花厅,见秦奋抱着一食盒正襟危坐,沈越问:“来送行的?”

秦奋点头:“开春实在繁忙,不然我定陪送你跟百……小丘北上。这一盒,”秦奋打开食盒,里面满当当一桶剥好的松子,并解释,“小丘过去钟爱吃松子,这些都是我亲手剥的,就当……就当给他路上解馋吧。”

几天前初见秦奋,许是因了阔别多年的缘故,寻壑没能相认。可次日,寻壑突然连着叫了数声‘秦爷’,吓得沈越即刻快马加鞭把人请来。再次见面,寻壑不哭不闹,只是扯着秦奋袖子,但凡秦奋有离开的念头,寻壑便含糊不清叫嚷:“秦爷别走!”沈越看着,既妒火中烧又于心不忍。

此刻,沈越眉头一皱,决意挑明立场:“秦奋,非分之想,你连念头都不要有。他就是疯一辈子,也还是我的人!”

秦奋登时矮了几分,嗫嚅着辩解:“我……我没存其他念头,只是……只是想着小丘确实爱吃。”

“那也轮不到你给他剥!”沈越话音刚落,寻壑竟绕过沈越,抓了一把松子就往嘴里塞。

沈越:“……”

秦奋慌张圆场:“这松子留着吧,沈爷当我没来过就是了。我……我先走了。”

沈越却一把拉住秦奋,正声道:“秦奋,倘若我给令正剥一碗瓜子,还亲自送到府上,你作何想?阿鲤于我,亦夫亦妻,但凡僭越之举,我不会退让半分,你明白吗?”说着,盖上盖子,将食盒塞入秦奋怀中。

而后,沈越服侍寻壑沐浴,回想近日种种,心头越发梗堵:寻壑这几日能喊出的名姓多了些不假,但从秦奋到邬敬,从引章玉漱到殷姨娘,连关羽张飞都蹦出来了,但就是没有沈越。

气恼至极,沈越丢开胰子,一把拉过寻壑,咬住他耳垂。寻壑吃痛,挣扎着抽身,溅起水花阵阵。

其实方才不能全怪秦奋。这几日寻壑对秦奋依依不舍,颇为暧昧,秦奋有旧情复燃的念头也是情理之中。但放在从前,寻壑若移情别恋,沈越或许会因不忍而动摇放手。但腊月廿八那晚,在京都张伯家中,寻壑清醒着坦白了对沈越多年的心意,从此,沈越有了跟寻壑纠缠到底的理由。

想到这,沈越不由稍稍宽心,遂松嘴放开寻壑耳垂,将人从水中抱起,放他站好并擦拭。男女的胴|体,沈越见过不少,但没有哪个能跟眼前这具媲美。过去待在苏州时,沈越便清楚,寻壑是个天生的美人,头脸骨肉,无不精致到极致。可惜去年受了私刑,白皙躯干上遍布瘢痕,但皮相的狰狞,却掩饰不了他骨架的完美,四肢修长,腿骨笔直,趾平足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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