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2 葬礼(1/2)
我的父亲去世了,在清明的前三天。
老家的习俗是慎终追远,又正好赶上回家祭祖的日子,因此父亲的葬礼上来了许多亲戚朋友,我身为白家名义上的独子,只能推了所有的日程,回家主持葬礼。
清明时节总是要下雨的,院子里一道又一道车辙,交错覆盖在灰白的水泥地上,太阳一晒出来,便成了女人脸上的死皮。
我去折院子里柏树的松枝,看到一旁的龙爪槐郁郁葱葱,不复印象中的诡异狰狞,再仔细观察的话,就会发现树干上歪歪扭扭的“白秋”两个字,已经被鲜亮的新树皮缝紧愈合而难以辨认。
剧本里说“生年不满百,常怀千岁忧”,但这棵树纵使活到千年,也不会等到那个在它身上刻下伤痕的孩子回来了。
我把松枝交给助理,她接过后就跑去转交给了前厅的女人们,她们都是白家的妯娌婆媳,对于葬礼的细节烂熟于心,知道怎么将松针裁好,又该放在什么样的场合作为装饰。我作为如今这个家庭的主心骨,只需要摆出一副主人的架势迎接来吊唁的客人就好。
我的母亲伏在祭台上哭着,对着我父亲的照片。有人来劝一句她便好一些,也有怀着自己的心事的,坐在她身旁陪她一起哭。
我不太明白我母亲哭什么,若是论及夫妻的情分,他们已经有好几年各自分居了,更何况他们在我的记忆中老是吵架,我父亲那点可怜的遗产都赠给了族里,一分也没给她留。
生病的时候也在吵,父亲明确表示护工照顾得很好,她却把人骂走了,非要把屎把尿地送我父亲最后一程。吵了这么多年,到死也没有离婚,不知我算比他们强些,还是不及。
助理小步跑到我面前,告诉我沐先生来了,想要入门拜祭一下。
照理说我们只是名义夫妻,又离了婚,他没有悼念前岳父的必要,但他是一个重视礼节的人,我没有拒绝他的理由。
他进了灵堂,向我点头示意,接过香支跪在蒲团上拜了几拜,起身上香。他柔声劝了我母亲几句,便走了出去,我跟上去送他。
他接过女人们递来的薏仁米汤,却没有喝,问我道:“白先生怎么突然出了这样的事?”
虽说我们两人都不曾在我父母前尽过孝,但他与我父母寥寥见过一两次,逢年过节的时候还会送点礼物去问候,倒像是我们儿婿的位置调了个个。
“小细胞肺癌。半年前咳了一次血,去医院查出来的。也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肿瘤扩散得很快,他没受什么折磨就走了。”
他带着一点歉意:“我看你母亲状态有些不好,要劝她多吃些东西,莫要哭伤了身子。”
我笑了笑,他总能把礼节性的话说得很诚恳。
我母亲的婚姻是从据说与父亲白手起家的前妻手中抢来的。网上有句话很流行,叫“绿人者人恒绿之”,很适用于我母亲的状态。父亲是公司老板,不可避免的要喝各色人物打交道,酒肉场合也不能推辞,父亲长得端正,而我母亲又总是疑神疑鬼,抓到点蛛丝马迹就夸大其词、纠缠不休。自我进了白家家门,他们就没有一天安生过。
但在一件事上他们相当统一,就是我和沐栖衡的婚姻。大概是被我这个亲生儿子一直冷落着,他们很是高看这个大公司的高管,得知我们离婚的时候,两人都长吁短叹地质问我是不是做了对不起人家的事。
我觉得很搞笑,分明我和沐栖衡结婚的缘由,即使他们不完全了解,也应该能猜到一点。
我大学还没毕业,就以模特身份出道,并不是出于对这一行业的憧憬,而是为了帮我父亲的公司还债。
后来我随便演了一部电视剧的小配角,没料到一炮而红,成为他们俩茶前饭后津津乐道的谈资。那个时候我还像大学里那样,语言轻慢,以自我为中心,得罪了不少人。
一家叫红选的公司找上我,请我给他们的产品拍一支广告。钱虽然给得很多,但道具布景和产品本身无一不粗制滥造,我当场发了一通脾气,指着公司负责人的鼻子骂了一通。
这之后我的事业急转直下。当时那家公司的老总看到了那一幕,动用他的能量封掉了所有资源。我本来就是随心所欲的,虽然享受一大批粉丝吹捧我的感受,但也不是非要演戏不可,刚好我的合同也到期了,公司不敢续约,我便打算换个行业。
具体的过程沐栖衡没有告诉过我,但我大概知道自己的经纪人吃里爬外,骗了我父母,用我的私章和红选签了约。
不过半年,我被公司的徐总折磨疯了。
他终于腻了,把我当作一根肉骨头一样丢给了同样在他控制下的沐栖衡。
沐栖衡把被捆成一个球的我抱起来,许诺他个人百分之二十的股份,做了我的“嫁妆”。他看着我的时候,眼里满是愤懑和失望,我当时神志不清,却把这一眼深深烙进了脑海里。
我恢复得很慢,但他经常会来看我,露出极为担忧和关注的情绪。等我慢慢学会向他微笑招手,他就不再露出那样的表情,而是像现在这样礼貌的笑着。
期间我的父母来过一次,母亲看到我喝水漏得满脖子都是,吓得哇哇大叫,我父亲则在一旁摇头叹气。沐栖衡擦干我身上的水渍,又哄着我换了衣服,将他们送走了。
我就在这样的状态下与他举办了婚礼。
母亲有时候打电话过来,说我们年纪不小了,结了婚就该考虑要孩子了。
她从不会说结婚前我身上发生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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