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1/2)
他的车子开得很慢,所以出租车司机很轻易超车截住了他,脸在路灯下晦暗的反光玻璃里看不清楚,像是社会新闻里被打上了马赛克。
我也没想到真的能在这找到他,只是记得盛夏出事的前几天我们去尧家的路上,他开玩笑说这座桥上的临时合金护栏,让他想起了高旌十楼到十一楼的窗户。
我跑到车门旁,叫他下车,他没有理我,我只好去拉副驾驶的门,让他放我进去。
门开了,我钻进车里,迅速扣下了安全带:“无论你现在要去做什么,我都陪着你。”
他加速往护栏方向开去,护栏外是湍急的江流,又是晚上,他考虑得周全,我们能生还的几率不大。
在引擎的轰鸣声中,他看着我说:“你毁了我,我也不会放过你。“
我拉着安全带起身抱住了他,他硬朗的胸廓贴在我怀里硌得生疼,我想告诉他我爱他,却无论如何都做不到,即使肌肤相亲,我们之间也隔了千山万水,除了在他选择死亡抱着他,将我们的尸骨紧拥在一起,我别无他法。
耳边响起尖锐的刹车声,我意识到车子停下了,看了一眼我们仍在桥面上,才缓缓地活动僵直的胳膊,从他身上撤下。
他坍缩在椅子里,像一颗干枯的红枣,漠然开口:“你走吧,最后一次,我放过你。”
网上的舆论不知怎么又变了,先是知情人士透露,白晔在私下里聊天,说我只是他家请的一个护工,沐先生感谢我工作上的负责才请我吃饭、出入各种餐厅。这自然不能洗清我勾`引有妇之夫的嫌疑,但几年前一个视频又被转发出来,引起了网民的一片肯定。
视频内容我早就看过,一个发布会现场,疯狂的粉丝冲破了护栏,导致舞台前的架子往后倾倒。台下的沐栖衡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冲上来,伸臂抱着白晔和他身旁两个演员压到地上,自己用背部挡了一下冲击。
沐栖衡就是这样的人,只要舞台上是他能够保护的人,他就会冲上去,就像他撞见我和别人打架就会捋起袖子要替我上。我爱的也就是这样的他。
即使他爱着另一个人。
马龙市的交通事故发生率实在太高,我怕自己哪一天一恍惚也成了车轮下的冤魂,便盘算着辞职,随便选一个房价友好些的城市定居。我还没开始准备,却听刘晟说,沐栖衡已经丢下一切离开了。他把我列入了他名下火锅店的黑名单,但服务员不认得我,吃火锅也不需要身份证,冯静静趁优惠办了卡,有事没事光明正大的将我带进去吃。
夏先生主动联系到我,邀我去了附近的茶馆,他没问我前段时间为什么爽约,只是说自己马上就要去中央任职了,今天再不跟我见一面以后怕是没机会了。
我点头哈腰地跟他说恭喜,他的手机响了,眉毛一扬竟然当着我的面接了起来,说了几句便开始“不行”、“不行”、“你想都别想”。挂了电话就跟我抱怨,她女儿要和同学出国旅行,又不肯听他的安排。
我开玩笑道,我听电话那头撒娇求情的,还以为是小情人呢,没想到真的是。
他没有尴尬,笑意淡淡的,抿了一口茶,说起那天在医院见到我,是因为他的小前女友当时死活不肯分手,又吞了一回药。
“现在想想,当初真的应该感谢你结束得那么决绝,不留任何余地。我们之间,本来就应该是纯粹的金钱关系,掺杂了感情就变了味,后续就越裹越乱甚至引火**了。”
他放下茶:“我当年是真的很喜欢你,所以对于你不续约甚至最后两个月都不让我碰这个事,觉得非常生气,甚至动手打了你。我得向你道歉。”
眼看他就要起身同我鞠躬,我忙按住他:“不必不必,你给我鞠躬,不是折我的寿吗?”
他便诚恳地朝我一点头:“对不起。还有,有个东西,我觉得应该给你。”
他拿出一个信封,我接过信封,取出一张支票,数着上面的数字,疑惑地抬头看他。
他一抬下巴示意我继续看:“你也知道我的身份,对于无法说清来历的钱,是不能接收的,所以这笔钱我一直没有兑换。”
我再看了一眼,上面的时间是七年前,而落款人的名字,虽然不甚熟悉,但也有印象——尧国安,沐栖衡的尧叔,他父亲最好的朋友。
“你那个姓沐的男朋友,知道了合同的内容后,找到我,给了我这张支票。他说他不强求你能回到他身边,而是希望有一天你想提前离开了,我能放你离开。”
我反反复复打量着这张平整的支票,向他道谢,时间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
他的眼里流露出一点同情,拿出纸巾递给我,我才意识到视野已经模糊成一片。
他将信封塞回到我手里:“虽然过期了,你还是拿着吧,就当存个念想。”
我握着信封走出茶馆,路上的行人纷纷侧目看我,我只好一遍又一遍抬头抹去眼泪。我在二十岁卖掉了自己的尊严和未来,我当年觉得这两玩意真贱,丢了后轻飘飘的毫无负担,有时候又觉得这两玩意真值钱,源源不断地供给着医院的现金流。
后来,我浑浑噩噩地活着,我不觉得自己需要这些。
可是二十三岁的沐栖衡,早早就为我付出他能给我的一切,把我丢弃掉的东西买回来,送回到我手中。
如今他再也不会将我从垃圾桶里捡起来洗干净,他去了我们都不知道的地方。
最后一个找到我,与他有关的人,是宁远。他说自己在片场当龙套的时候,被导演看上,塞进了个小角色,勉强算是踏入了演艺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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