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1/2)
这日破晓时分,茂霜从石室中惊醒,方觉外面正在下雪。
“是了,今儿个便是小雪了。”他喃喃道:“说起来,这几千年来天界未立霜神,凡间的降霜布雪之事都是由我家仙上代行......不知这上清天下雪,可也归仙上管?”胡思乱想之间,只觉寒意袭人,忍不住打了个哆嗦,顿觉困意全消——建木水域处于极西之地,苦寒时节即使有灵力护体,凭他这般微薄法力,却也仅能算是聊胜于无了。
‘不知我何日能如九容、文草他们那般,只着一麻衣便能在此间行动自如呢......'茂霜心里想着。又思及初见之时,自己还妄加比较,觉得九容灵力不高,不免赧然又气馁,索性便起身,披上前一日文草送来的黑色斗篷,走出了石室。
石室外依旧是黑与白的天地。
黑水如渐变色的丝麻缎带似的。离得近的支流已经结起薄冰,落了雪而呈浅黑色。它们忽而宽、忽而窄地穿过错落的雪丘,一路绵延,然后在那里汇成整片深黑的、尚未冰封的广阔水域,填满视线的尽头。
天正慢慢转明。下雪的云层遮挡着天幕,一片白蒙蒙的。唯有较远的群山山顶,有一处许是云开见日,可见雪光隐隐闪烁。
万籁俱寂。此地看不见树木,雪只会落在雪上,下得悄无声息。
尽管天色渐明,却无一物苏醒。
虽已在此处住了三日,茂霜走出石室的次数却屈指可数。头一次是与九容一同前来。当时天色将暗,茂霜凝望着这片无边而静谧的黑白,只觉说不出的怆然、壮美。
但这回,他独自一人置身其间,胸口却徒然涌上一股不适。这种不适来自于一种空虚——意识无处安放的,无望的空虚。
茂霜废了好大劲才艰难地挪动了脚步。他在雪中,沿着黑水曲折的边沿慢慢走起来。远方依稀能看到建木的轮廓,这多少给了他一点安慰。现在他怎么都不愿回到那石室中去了。
此刻,他的心中,某种被麻痹已久的灵性觉醒了,像只弱小的灵兽,正四处轻嗅着。
这片天地里,有一种新奇的恐惧包围着他。他清楚地意识到:如果一直待在那里,这片空虚或许就会将他吞没。
“......我不会一直在这儿。我只是来暂住的,马上便得回去。而且九容,还有文草,他们时常会到这儿来。也可能会有其他人......”他出声地自言自语道。他的话在死寂中尤为突兀,如同一粒石子被丢进水中。但只一瞬,一切便恢复了波平如镜。
静默却反倒显得比先前更为可怖了。
‘可是,如果我将一直在这儿,又会变得怎样呢......’他忍不住这样想,‘如果没有人会来找我,我将变成什么......’
直到此时,茂霜才隐约明白了追寻大道的代价。
事实上,茂霜内向而勤奋,很受水神洛霖的赏识。在洛湘府的百年间,他的手上几乎一刻不停地在做着什么,眼中始终看着什么,耳中总是听着什么。他的生活永远塞得满满当当,修为却一日也没有拉下,丝毫不弱于栖梧宫,甚至天帝身边的仙侍。
即便如此,他此时却觉得,往日的修行毫无意义。
他突然意识到了一件事:所有的“不同”,都是某种意义上的“有”。优秀的、恶劣的、勤奋的、懒惰的......在空虚面前,所有的“有”都率先被剥离了。他被迫以与所有人一样的面貌直面它。
于是他发现,自己并没有这样的勇气——剥离了一切“有”的他,已然被空虚吞噬了。
茂霜深深地吸了一口冷空气,又缓缓吐出。他的脚步未停,尽管时不时需要随着黑水和雪丘绕行,却始终在向一开始便确认好的建木的方向慢慢行进。
然而,很快便有什么东西迫使他从沉思中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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