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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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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镇国公带着二阿哥进京,二房的头颅仿佛得道飞升,眼睛跟着鸡犬升天,甚至高过了头顶,一览众房小。然而除了大夫人,没人有闲暇往上面看,下人们规规矩矩地偷懒;小孩子本本分分地作妖。只有服侍二太太的水墨与大房的浅绛跟各自的主子一个鼻孔出气,整个镇国公府像头看见了红色的牛,争分夺秒地嗤之以鼻。

\t转眼到了八月吹城的日子,大夫人老早便遣喜桂儿带人去四平街领钱粮。前几天历经狂风骤雨,今儿中秋居然风调雨顺,大夫人心情好,叫浅绛背着乐闲,单独带鹏图来她房里,给他吃月饼。乐闲找不到鹏图,便风雨无阻地独自在院里踩水坑玩,同行的青绿劝不住,立在回廊下,好比守在鱼缸外寸步不离的猫,只要小三爷不闹出格,她袖手旁观的纵容也就无伤大雅。

\t二太太隔窗望见小三爷拖泥带水,合计合计,让水墨叫他来;水墨先到回廊里,与青绿一同唤小三爷;乐闲正玩得忘乎所以,没留耳朵站岗;水墨冒着斜风细雨拽他,乐闲稀里糊涂地进了二房的屋。

\t“瞧你造的,跟泥猴似的,都湿透了,”二太太道,“青绿,还不快去拿套干净衣裳来,给小三爷换上!”

\t青绿出门后,二太太弯腰,用帕子给乐闲意思性地抹把脸,问道:“今天过节,你奶奶给你月饼吃没有?”

\t乐闲道:“不是晚上才吃吗?”

\t“傻孩子,月饼今早就发了,没人给你送?”二太太说话跟佛偈似的,字字暗含深意,但看乐闲实在没有参禅的悟性,便直白道,“你奶奶的心都偏到胳肢窝去了,早前儿鹏图可吃得满嘴全是油。”

\t乐闲点头道:“鹏图就是个饭桶。”

\t“这话可千万别让你奶奶听着,那是骂她命根子了。”二太太拿刚抹过他脸的帕子包了两块儿月饼,“你二哥哥今年要在北京与你阿玛过中秋了,这是他的分例,一块儿五仁的,一块儿豆沙的,不知道你爱吃什么馅的,都给你拿好,回房自己吃去吧。”

\t乐闲不知道自己竟有选馅的权利,没人提醒过他。捧着帕子做的小包袱,他抬脸道:“您不是刚让青绿给我换衣服么,她就要取来了。”

\t二太太的脸上包罗万象,觉得这小孩子真不识抬举,连吃带拿的就赶紧走呗,还赖着干啥?低头再瞧瞧乐闲留在地毯上的两个泥脚印,二太太忙后退两小碎步来自卫,面上像挤瘊子似的,生生挤出一个流脓的微笑:“让水墨送你回去,让她和青绿一起给你换衣服,陪你玩。都是你二哥哥惦记你,总让水墨去找青绿,问问你缺什么,要什么;我们水墨现在和青绿啊,关系可好了。”

\t水墨平白增添了一份友情,但多年的服务意识让她没片刻犹豫地点头称是,只是表情上无凭无据,难以令人信服;她自称是因为牙痛才使得这份真挚大打折扣。至于往日里那些一言不合就与青绿大打出手的行为,更是对友情的最高诠释:打架急眼却不记仇,这本身就是不可思议的友爱;同时还能大显身手,证明自己足能够保护对方,这更是爱上加爱。

\t乐闲增长了对友情的见解,深受启发,一溜烟儿跑去找鹏图。鹏图胡吃海塞了好些月饼,满脸泛着油光,正心满意足地漫步回廊之中。突然乐闲像从土里长出来似的,在他面前势如破竹般生根发芽,他骇然后倾,坐了个大屁蹲,屁股摔成八瓣,还溅了一身浑水。冰冷的疼痛从四面八方袭来,正欲张嘴嚎啕,乐闲捷足先登,掏出月饼传情达意,鹏图闭上了嘴。

\t乐闲与他携手坐在回廊的栏杆上,晃荡着小脚丫子道:“你牙长虫子了。”

\t鹏图啃月饼啃得犬牙差互,头也不抬道:“你肚子才长虫子了呢。”

\t乐闲歪头盯他半晌,忽然照他脑袋抡了一把;鹏图的五官模具似的印进了坚实的月饼中,他震惊到忘了哭,抬头对乐闲道:“你打我?!”

\t乐闲道:“这是喜欢你的意思,你也打我一下呗。”

\t鹏图嗷嗷嚎:“我才不打你,我烦死你了!”

\t嚎完蹦下栏杆,欲逃离此处伤心之地,不料脚下一颗石子对他情有独钟,这颗石子生命的全部意义就是做他的足下客,鹏图的五官这回印进了比月饼坚实出八百个杠头的地面,他窒息着,闷声闷气地哭起来。

\t等闻声而来的金碧与青绿平定了骚乱,乐闲被大夫人勒令禁足反省,连累给他月饼的二太太也被指桑骂槐。二太太回屋憋气,晚宴都没露满面,大夫人自觉骂人的本领技高一筹,终于扬眉吐气。这一晚的蝉鸣比她生出嫡长子那天还欢畅。

\t乐闲头一次过了一个没有月亮、没有月饼,也没有鹏图的中秋,倍感新鲜;第二天晌午,他装作午睡,然后趁青绿与金碧去洗主子们的衣服时,翻窗摸去鹏图的屋子。

\t小孩子人小身轻,除了推门的“吱嘎”声,没露半点动静;鹏图一咕噜坐起身,鼻孔因流血而被草纸占领,正如一个闹内乱的国家被外来者成功入侵;见是乐闲,他吸吸鼻子——吸不动——瓮瓮地问:“你不是禁足了吗?”

\t“偷跑出来了呗,”乐闲理所当然,坐到炕沿上,“听说你昨晚又拉又吐?”

\t“嗯,大夫说我月饼吃多了。”

\t“我一块儿都没吃到呢,”乐闲叹了口气,“二额娘把二哥哥的份例给了我,你吃了一块,另一块教奶奶没收了。”

\t鹏图整日介跟着大夫人烧香拜佛,蒙受菩萨雨露,菩萨无法修改他与生俱来的丑、笨与能吃,但着实拔高了他的心地。他从枕头缝里艰辛地掏出一个小布包,慎重地打开,挑挑拣拣,最后递给乐闲几块七松八懈的炉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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