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尼奈对我说：“我们撕毁了这东西。”

我迷茫了，尼奈已经死了。不，我的尼奈已经死了。现在站在我面前的，应该是尼奈之前说过的“另一个尼奈”。我看见这个尼奈在地上摸索，他捡起地上的碎片，仔细研究半透明的残片。

“这是什么？”我蹲下身子，学着他的样子捡起地上的碎片。那些东西十分柔软，还能黏在我的手上。

尼奈拿起一片蓝色碎片，用拇指和食指撑开，放到眼前。我能望见他的模样在蓝色碎片中变成了怪物，而他似乎也看见了相似的事情。这些东西附着在我们身上，让我们产生各种感知的隔阂，令我们自相残杀。

我捡起一片白色的残片，透过残片望着尼奈，在碎片的作用下，他变成了白骨。这样说来，我们在活墓里遇见的所有东西，都是我们自己，我们对未知之物的恐惧和仇恨杀死了我们自己。

尼奈对我说：“刚醒来的时候，我见到有一个‘我’杀了那些强盗，那时候我逃回去了。我看见了他的骨骼，还有穿透身体的变异脑髓。只有我才有这样的攻击方式。”

“我是被你的咀嚼声吵醒的。”我回忆起自己苏醒的时候，我和尼奈进了有强盗尸体的房间，尼奈让我闭眼，他不想让我看见他做可怕的事情。

“我在进食，”尼奈说，“我见过你，你的尼奈抢走了我身上的贤者之石，我猜他知道我就是他，所以没有对我下手。”

我看着他的身体，他是完好的：“我和尼奈抓到了另一个蓝色怪物，我的尼奈在那家伙身上留下了伤痕，我猜是第三个尼奈。”

“我见过他们留下的痕迹，”尼奈指着墙上的文字说，“我怕我会忘记，我把我发现的东西都记下来了。”

造成感知错误的东西被我们撕毁了，现在，我可以清晰地理解墙上的文字，他写了很多。我看见写在最前面的一排字就是“找魔神之名，带出去”，那是他进来的原因。在此之后，他写下了他游荡在活墓里发现的一切：白骨、黑龙的尸体、墙上完全相同的字迹、无法让他满足的强盗尸体……

我指着“完全相同的字迹”问他：“这是什么？”

尼奈回答我：“我想有另外两个‘我’相遇了，他们做出了‘我’共有的选择，但是他们不一样，因为这里发生过不同的事情，他们中有一方不想战斗。我想他们发现了不同的信息，但是我不知道，那种覆盖在我们身上的东西阻断了信息，我不知道他们要怎么传送信息。我在一个房间发现了黑龙的尸体，也就是说有一个‘我’已经找到了魔神之名。”

“那是我们。我的尼奈还抓到另一个尼奈，他在对方身上留下了伤口，现在我知道那是什么了。”

“那时候，我也觉得他们应该用什么方式传递了信息，但是我不知道那是什么。我想，既然我眼中的他们都是白骨怪物的模样，也许他们看彼此也是，但是我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干扰我的知觉。”

我望着墙壁，上面写了墙上渗透的黏液。我指着文字对他说：“我知道，那东西是活的。”

“没错，他们有影响心境的作用，我的同伴就中了招，他开始恐惧我，然后逃离了我。但是，我并不觉得那就是使我们无法辨认彼此的东西，因为我看我的同伴是正常的，也就是说，我和同伴在一起产生某种相互抵消的能量，而其他组合与我们是相互排斥的。我无法证明这是对的。我只是猜测，赌一把，我怀疑那种影响我们的东西在我们身上，但是我们看不见。我只有在活墓中不断寻找线索，我想，我不是孤独的。”

当他说“孤独”一词的时候，我开始心痛。

我失去了我的尼奈，眼前的尼奈，并非与我经历一切的尼奈。我原以为尼奈复活了，我就会好受，我会更加爱他。但是没有。事实上他们是一个人，事实上他们也是不同的。我并不是要让眼前的尼奈代替之前的尼奈，他是一个独立的个体，他的同伴（另一个我）抛弃了他。我想触摸他，但我的心仍然为另一个他而悲痛。

我不知道爱到底是什么，我琢磨不透，但是我们现在不该空谈爱的感觉，而是交流有效信息。我知道。我知道，在这个危险的地方，我们的感情没有任何实用价值，可是我的头脑因爱失控。如果我能看见镜子，镜子里的我一定像个卑微落魄的流浪狗。

“你怎么了？”尼奈突然靠近我，擦拭我的脸。

我看得见上面的眼泪，连我自己都没感觉到脸上的泪水，这一刻，我竟笑了。我苦笑，然后叹息，现在的我怎么变得如此自卑和脆弱？我被伤痛冻僵了。

尼奈望着我，继续说：“我在失忆。”

“我知道，我的尼奈也失忆了……”我说着，突然说不下去了，只好坐下来，把头埋在两腿之间。不知为何，我不想让他看见这样的我，我说要保护他，可我做不到。

“我在这里吃了那些尸体，但是没有用。我走遍了这个地方，但是没有找到出口。可是我在失忆。我想到两种可能：第一，强盗不是真正的人；第二，整个空间都是非现实的。因为现实空间的流逝，我会遗忘，但是这里没有任何补充能量的东西。我会饥饿是因为大脑活动，但是我从来没有口渴。是不是很奇怪？”

“我从来没有饿。”

“我们在意识空间，而且现实空间的时间在流逝，我的脑活动消耗了记忆，所以我会失忆，但是我们不会正常地饥饿，因为我们的感知被切断了。不过有一点我想不通。为什么这个意识空间里只有一块石头，而且这块石头仍然有效。”

“那块石头到底是什么来头？”

“贤者之石是德勒·布莱兹送给我母亲的信物，后来母亲把它给了我和哥哥。后来我把石头放在爆炸后面目全非的尸体上伪造了自己的死亡，但是哥哥说，他要带着石头为母亲复仇。”

“老布莱兹从尸体上捡走了石头，他以为你死了。”

“我不知道，总之，那块石头有神秘的力量能够给人希望，但是我不需要，我不需要一块石头作为希望的象征物，我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

“总之，它和我们一起进了活墓，而且只有一个，强盗夺走了它，并且那时候……也许那时候我需要它。但是后来我把它给了第三个尼奈。我最后一次见到石头是在一个持斧的蓝色怪物身上，我想那就是我……”然后，我说不下去了。

尼奈凑过来，靠着我坐下，然后指着墙上的文字记录说：“我们把自己当作怪物，而怪物也把我们当作怪物，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在我们自己身上，只有他者才能看见我们身上的‘罪’。所以，我必须找到你。”

“现在你找到了，”我望着他，“但是我们没有找到出口。魔神的名字是阿珀斯，我们要把消息带出去。”

尼奈突然站起来，然后拉我起来，说：“我们的时间不多了。”

我继续望着墙上的文字，上面写了：

墙壁软硬不同，这是指向。

我对他说：“我不知道怎么才是对的，我们应该朝最软的地方走，还是找最硬的地方？”

“血迹。”尼奈指着上面写下的词语，“伤害你们的家伙带着武器，他的武器在滴血。由此我得出，我们要找最柔软的地方。”

“优秀的预言家。”

我夸奖他，然后继续阅读。在墙上的最后，写着一行我无法理解的句子。

我只好问他：“索，黑手，埃希。那是什么？”

“三个人。”他说。

我想了想：“我猜第一个是你的哥哥，我的尼奈和我说过。”

他点头，然后说：“第二个是我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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