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 章（1/2）
“我先看看。”安橙把样品接过来。
这是巴掌大的一小卷塑料布, 拉出来一点，看起来透明度还可以，就是感觉稍微有点薄了。
这就是那种最普通的PVC膜，使用寿命也短, 种一季菜就报废了。
“有没有再厚一点的？”
冬天不仅要考虑温度，还要考虑大风的强度，刺骨的寒风吹起来可有劲了。
“薄？”小伙皱了皱眉：“这比地膜厚多了, 蔬菜大棚就是用的这个，再厚点的那种不透光，你种菜会长不好。”
他觉得安橙什么都不懂，就是个乡下土包子, 估计也付不起钱, 便不想在他身上浪费时间：“我们这有技术人员，我建议你交点学费培训一下，技术员下午才来, 你坐那等着吧。”
说完, 他把安橙手上的样品拿过去放好，走过来作势要关门，“出去吧, 连大棚要用什么膜都不知道，还来瞎凑热闹。”
“哎, 我没说不要啊。”安橙用手抵住门, 缓缓道：“拿六卷吧, 还有, 我想见你们农资站的站长。”
“站长？站长还没来。”小伙转身：“要的话就先付钱，过来我给你开个票，丑话说前头，要是你菜没种成，可不关农资站的事。”
“知道知道。”安橙点头：“怪不到你身上。”
安橙有点想笑，这小伙应该是从小就十指不沾阳春水，生的白白嫩嫩的，一脸书生气，行事还有点稚嫩。
结合这个时代来看，肯定是上学毕业之后就分配过来工作了，没有经历过什么人情世故，心思都浮于表面上。
小伙打开仓库里面的门，喊道：“老张，拿出来六卷三号膜。”
之后，两人又回到前面去。
安橙坐大厅桌子前的椅子上慢慢数钱，小伙到桌子另一面去开票。
一百八十块钱，这可不是个小数目，抵得上有些工人九个月的工资了。
还好他这回卖花卖的多。
小伙开完了票，支着头看安橙数钱。
他显然有些惊讶：“你还真拿了不少呀，你们种地的现在收入这么高了？”
安橙这打扮放赵县那就是鹤立鸡群，毕竟收拾的干净。
但是放在这省城，那就是凡桃俗李，半瓶水晃荡。
没办法，他穿的这衣服料子和样式实在是太普通了，让人看轻了也正常。
“还行吧，日子越来越好了。”安橙数好钱交给他：“你再数数。”
卖花的钱很是零碎，这一百八十块钱，分分角角摞了厚厚的一叠。
小伙刚把钱握在手里，门就被人打开了，一个语气夸张的声音传过来：“呦！今天发财了呀！”
只见来人五十岁左右，穿着一身蓝色粗布衣裳，鞋子和裤子上有喷溅状的泥土，上衣穿了件四兜马甲，马甲口袋上别着一支圆珠笔。
再往上看，他斑白的头发上蒙了一层土，细看还有几根枯草叶夹杂其中。
他转头看看安橙，笑眯眯道：“你就是今天的小财神爷？”
“不敢当。”安橙也对他笑了笑。
这大叔是来买东西的？还是......
没等他想完，一边小伙的表情立马变得严肃尊敬起来，身子站的笔直：“站长您来了。”
“嗯，他买了啥东西呀？要这么多钱。”
“报告站长，是蔬菜大棚的塑料膜。”
这就是站长？安橙内心稍微有些惊讶，这肯定是个办实事的站长吧？看样子像是刚下过地。
“哦，买多少啊？”这是对着安橙问的。
“六卷，两亩地。”安橙道：“站长，我想问，除了现在这种膜，还有没有稍微厚一点的？”
“稍微厚一点？”站长挠挠头：“你跟我来这边看看，小杨，你先入账吧。”
“是，站长。”
站长带着安橙往右拐，到了他的办公室。
办公室里摆放着很多小麦和玉米种子的样品，还有一些红薯、萝卜、苹果之类的果蔬，活像个农产品展览摊位。
他的桌子被埋在好几包肥料下面，站长从大包小包下面清理出一张小凳子，让安橙坐下。
“你是哪个地方的？”
“赵县的。”
“赵县？”站长的反应跟刚才那个小杨一样一样的：“蔬菜大棚技术没推广到赵县呀。”
“我知道，不过我在新闻上看到过。”安橙没办法，只得老样子解释，“眼看着就冬天了，先弄两亩试试。”
“哦，这样啊。”站长拿出一本厚厚的册子，打开给安橙看：“这里面都是塑料样品，现在塑料大棚用的是三号。”
这册子类似于相册，每一页都沾一块正方形的塑料布，下面写着成分和厚薄度。
“这种风吹容易烂吧？”安橙问道。
站长点点头：“你想的很对，目前技术方面正着手解决它寿命短的问题，不然农民们每过一季就要重新搭一个。”
他对安橙投来赞赏的眼神：“你看，这厚一点的四号又太厚了，对支架的要求高不说，透光还不好。”
安橙心下了然，现在的大棚塑料里面，肯定是没有添加耐老化助剂的，才会造成这样那样的问题。
他有心想指出问题的关键，不过还是忍住了。
说出来容易被怀疑，他一个初中毕业的，要是谈起‘助剂’这种东西，会被当成怪物吧。
“我晓得了，那我就先回去用着吧。”回头他再想想办法。
“你准备用什么搭架子？”站长觉得安橙自己弄不好，但是并没有直接问，这点比小杨要高明很多。
“用竹片，本来这也就能用一季，就不搭太结实了。”
“南北朝向还是东西朝向？”
“正南北。”
“冬天怎么保证温度？”
“施有机肥，设防风障。”这些都是基本，安橙觉得如果真看了新闻，应该也知道，便回答了。
“小伙子，你多大了？叫什么名字？”每回答一个，站长看着安橙的眼神就变一下，现在眼里全是欣赏外加不敢置信。
“方安成，二十了。”
“真是年轻。”站长拿出纸笔：“安成你很有天赋，上学了没有？”
“初中毕业。”
“才初中？那你想不想再上个高中，考个大学？”站长一脸慈祥的看着他，“我就在省城的农业大学教书，要是你能成为我的学生该多好。”
原来这站长同时也是个大学教授！好厉害。
安橙想起自己之前考上了大学，还没来得及上呢，就莫名其妙来到了这里，听站长一说不免有些心动。
而且这个年代大学的含金量，可是很高的。
但是要真上学的话，方安成这年龄是不是有点大了，还有可能会耽误他的赚钱大计。
“我得回家再想想。”
“这是我的名字，还有住址，你要是想通了，就来找我，我可以资助你上高中。”站长一脸正经。
“好的，谢谢您了。”安橙把站长写的纸条接过来，放里面的兜里：“我这就回去了，赶下午三点的火车。”
“好，你先别急，我有点事交待一下小杨。”
站长跟着他走出来，六大卷塑料膜已经摆在了大厅里，安橙估计了一下，驴车一趟应该能拉完，一会找辆车拉去火车站，然后托运回去。
小杨看见他们出来，一下子从椅子上弹起来：“站长。”
“小杨，你跟着安成去赵县。”
“啊？”小杨懵了。
安橙也懵了，站长这是什么意思？
“你出个差，去赵县，来往车费住宿费报销，等看着安成把大棚搭好了，再回来。”
小杨彻底傻了，他听到了什么，站长居然让他下乡？还去那么远？不是吧，他是哪里表现不好了？
站长说完，又转头道：“安成，不会给你添麻烦的，你路上不用管他，让他自己照顾自己，到了你们那，干活的时候能搭把手，他会掏住宿费和饭钱的，不叫你吃亏。”
安橙本来想拒绝，但是听到那句‘干活能搭把手’，就鬼使神差的点头同意了。
咳，送上门的免费劳力哎，不用白不用。
小杨都快哭了，小声道：“站长，我妈后天生日，她让我请假回家。”
“她哪一年不过生日？回来你补上不就行了，这是你第一次出差，得重视起来。”站长拍拍他的肩：“去吧，让老张开车把你们送到火车站，你再请安成吃个饭，熟悉熟悉。”
“现，现在？”
“是啊，安成马上就走了，钱带够，别的到了那边再买，我会跟你爸妈打个招呼的。”
“好、好吧。”
小杨平时最敬重站长，他的话自己不可能再反驳第二次。但是想起自己刚才对安成的那个态度......
啊啊啊他现在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安、安成是吧，我去叫老张开车送咱们。”小杨快步走了出去。
“安成，你想好了的话，可一定要来找我。”
“知道了站长。”
老张是农资站的司机，得了站长的令，跑的很殷勤，对安橙说他熟悉火车站托运那一套，一会儿会帮他。
然后三个人把东西搬到卡车上，去火车站。
这些塑料卷虽然不算太重，但是体积大，长度长，托运费花了三块，比票价还贵。
托运之后就临近中午了，三个人一起吃了面，小杨牢记着站长的话，自己跑去付了账。
一直等到下午上了火车，小杨都没有再对安橙说一句话。
他实在是太尴尬了，又很羞愧，实在不知道开口说什么，也不知道安成是不是在心里笑着看他吃瘪。
还是安橙打破了沉默：“我姓方，名叫方安成，今年二十，你叫什么？”
安橙压根就没把小杨刚才的举动放在心上，他不是特别计较的那种人。
“哦，我还以为你姓安呢。”小杨坐直身体：“我叫杨万里，今年二十二。”
“杨万里？怎么这么耳熟？”
“是南宋一个诗人的名字。”杨万里的脸一下子就红了：“我妈喜欢他，所以直接给我取了他的名，是不是不好听。”
“哪有，挺好的，‘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你妈妈对你寄予厚望呢。”安橙笑道。
杨万里没想到安橙居然不是土包子，而是文化人，还能引经据典：“对对，就是这个意思。”
他喜欢跟懂得多的人交流，一瞬间就跟安橙拉近了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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