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12（1/2）

在朱塞佩大半夜的从泽维尔那里拿回了卷宗以后，这位可悲的工作狂先生又熬夜到了清晨，才把卷宗上的账本校对完毕。好在，泽维尔没有辜负他的教导，把一些存疑和谬误的地方都仔细记录了下来，否则朱塞佩的大好假期可能会就此夭折流产，再没有余地。

但即便是这样，他还是花了好大的力气，眯起自己那高度近视的眼睛，才辨认清楚泽维尔那鬼画符一样字迹。朱塞佩有些挫败，毕竟那位小少爷的读写是拜他所赐，这让他好好的反省了一下自己的教育能力，并且彻底断绝了退休以后回大学教书的想法。

账本是卢卡送来的，记载了巴罗内家族名下产业的一年收支情况。说实在的，自从唐巴罗内去世以后，几个簿记点的生意都不太景气，其中某位不幸的负责人还死在了马尔蒂尼的冲锋枪下。而全面战争所消耗的军火，食物，房产等，都是一笔不小的，足以堪称雪上加霜的开支。

朱塞佩多少预料到了这点，但实际账面上的缩水还是让他一阵没由来的心痛。短短的三个月，巴罗内的财产减少了近五成，如果不是上半年朱塞佩在对冲基金和股票上大赚了一笔，恐怕这个圣诞节他们连工资都拿不出来。

是的，与其他顾问不同，朱塞佩的本职并非是处理帮派之间的关系，而是动用他那获得了经济与法律双学位的聪明大脑，为家族攫取庞大的资源和财产。他就像一架印钞机那样，向巴罗内帝国源源不断的提供着金钱和与金钱共生的权力。

他的能力是那样强大，他的算盘是那样精明，可这也就导致了他注定只能是个成功的投资家，是个成功的律师，却很难真正融入帮派的生活。这种失信和疏远，使得他在战争中显得十分捉襟见肘。朱塞佩甚至不得不求助于古斯塔沃的资历和远见，好让自己能够号令动那些“大花园”里的古板的老家伙们。

即便流亡意大利五年，朱塞佩还是不习惯那种腥风血雨的生活，并且无论如何也做不出拿着冲锋枪像打字机一样扫射的事情。可是现实又逼着他不得不杀人，清算，以牙还牙，这些或许才是他心力交瘁的本源。

但是谢天谢地，战争终于过去了，朱塞佩终于可以摆回那副精英似的脸孔，重新与跳动的指数和觥筹交错的宴会周旋。他对此感到一阵莫大的释怀，毕竟他不适合担任战时顾问的事情已经搞得人尽皆知了。他不是一个“西西里人”，他的仇恨太浅，而这仇恨也太容易被利益所冲淡。

不过，这种可以被冲淡的仇恨实际也仅限于生死搏杀，如果谁敢对朱塞佩的钱产生一些不该有的想法，那么朱塞佩一定会让他后悔到底。

所以当朱塞佩看见账本上，东区那几个簿记点的营业额呈现不正常的缩减的时候，他猛的一掀被子，决定非要在年末这种一片欢腾的时间里，给某些不知好歹的家伙以颜色。

朱塞佩赤着脚来到穿衣镜前，他一边手指灵活的扣着纽扣，一边想起了昨晚在联邦饭店门前，泽维尔所说出的那句豪言壮语。见鬼，那个什么也不是的小混蛋居然想成为一个唐！朱塞佩着实被他的想法吓了一跳，他不知道究竟是什么东西刺激到了泽维尔的大脑，逼迫他想出这么一个令人害怕的想法。说到底，泽维尔是否明白唐的含义，是否承受得住责任和毁誉，是否有足够的胆量面对将来可能发生的灾难与风雨？

朱塞佩对此表示怀疑。这种怀疑不是基于他对泽维尔的了解，而是基于某种可怕的人类的惯性。朱塞佩认识泽维尔很久很久了，久到他能够清楚的说出泽维尔小时候的每一件丑事，久到他自以为对泽维尔有彻头彻尾的了解。所以他在本能里抗拒泽维尔的改变，并且深深为见识到一个有些陌生的男人而感到惶恐。

“你可真矫情。”

朱塞佩这样对自己说着，然后拎起了西装外套，准备去报复一下泽维尔对他睡眠的侵害。然而，不知道为什么，泽维尔却已经醒了，并且一脸复杂的看着把门捶得山响的朱塞佩。他似乎是刚洗过澡，柔顺的棕色卷发下挂着一点透明的水珠。他说：

“朱塞佩，我的顾问先生，我房间的门难道和你有什么仇怨，值得你天天这样拼了命的敲它？”

朱塞佩被他问得哑口无言，似乎在一连串的和泽维尔的斗争中，这是他第一次处在了道德的下风。而他又不可能承认自己的意图，坦白的说出那些阴险的想法，甚至不愿解释这是个为了吵醒泽维尔而作出的恶作剧。于是他只好支支吾吾的，有些欲盖弥彰的说：

“我，我就想知道你醒了没有。”

泽维尔觉得莫名奇妙，朱塞佩似乎从没对他表现出过这样的关心，而他也不认为自己值得这种的婆婆妈妈的问候。于是他不禁怀疑起朱塞佩那好意背后的隐情，尤其是发生了马尔蒂尼事件以后，他越来越觉得这位顾问先生是某种诡计多端的魔鬼的化身。

泽维尔想了想，试图依据自己那贫瘠的对朱塞佩的了解，推断出那招牌式的笑容背后的想法。可是他所知的朱塞佩真的太有限了，那些少年时期的记忆更是模糊不清，因此泽维尔在绞尽脑汁之后，也只得出了一个没有什么营养的可悲的答案：

“你是不是又欠操了？”

他说完，就看见朱塞佩脸上的笑容以某种肉眼可见的速度缓缓凝固了。泽维尔忽然有些尴尬，因为从前朱塞佩出现在他门前的时候，大多数只有这一种原因。所以他从概率上分析了一下，觉得这次可能也是相同的问题。但显然，他忽略了朱塞佩那穿得整整齐齐的西装，和这样一个大清早的，不适宜剧烈运动的光景。

而朱塞佩，因为被泽维尔问了这样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脑子里的理智顿时有些断货。他此时很想对着泽维尔大骂一句，“谁他妈想让你操”。但他忽然间却考虑到了，他在说出这句话的同时，就不得不解释一下自己站在这个小混蛋的门前的动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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