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5.冤枉（1/2）

楼无痕满怀心事地回到房间时天已经微微亮了, 阳光渗到了高高的窗户上, 润出一片半明半暗的影子。灯已燃了半夜, 火光也如熬了半夜的人一样疲倦，头上上下下地点着，勉强支撑出一小片昏黄的光影。这影子与太阳在窗上的影子说不清哪个更清晰些, 反正都没有室内的黑暗清晰。楼无痕就在这清晰的黑暗中继续满怀心事地坐下，靠在床沿，默默地等待天亮。

她没有等很久。

疲倦的太阳勉强将窗户照亮的时候，便有侍女来传话, 说是宫主有要事召集众人去大殿商议。“众人”大多数时候指的其实是楼无痕与相关的事主，有时会包含鱼纹老铗，偶尔会包含所有的宫主, 只看事情轻重——不知为何, 楼无痕竟有预感, 此次曌云裳召唤的，必是所有姊妹。察近日红楼之大事，无非是剑会与林氏姊妹。剑会早已议了多次，又是敏感的内容，再议，便显得如少女怀春，太着痕迹, 绝非曌云裳的行径, 想来只有林氏姊妹。

可林氏姊妹之事, 也不必大清早就召集“众人”罢？

莫不是昨夜自己入牢中探看之事被发现了？可当时自己明明将一切锁匙都恢复了原状, 看守者为她所绐，临时离开，应当也不会发现太多痕迹——就算有，人又没丢，她以二宫主身份去审问犯人，难道还犯了什么法？

可不知为何，心里总有种不祥的预感，踟蹰片刻，到底是更换了一套与昨夜全然不同的衣裳，命人捧着剑，堂皇而出，以壮心胆。

大殿中的人数比她想得还要多，除了四位宫主与老铗，诸部的重要人士，全都在列，各自庄严整肃，彷如列朝。曌云裳也照旧严鬓高髻，端装丽服，仿若接受群臣朝见的君王，只在楼无痕入殿时向她投来神情复杂的一眼——这所谓的“神情复杂”过于明显，停留的时间又实在过长，果然引起了连霏婴在内的数人侧目，楼无痕甚至能清楚地看见霏婴面上的不屑。

心中苦笑，面上依旧无表情，郑重行礼，待礼节一毕，并不入座，却问曌云裳道：“宫主清晨相召，又汇集如此众人，不知是何大事？”她特地将“大事”二字咬得重了些，希图以此提醒曌云裳，这等庄严场合，更须爱惜羽毛，不可妄自任为——然而回头一想，又觉此举分明是因受林氏三人的影响，不自觉间以曌云裳为任性妄为、无法无天之人，心中一虚，却更警惕地向曌云裳看了一眼。

曌云裳也正看她，嘴角噙着笑，不像是她惯常的那种慈爱的笑，倒像是有几分讽刺般，目光与她交汇，神情又变，右手一挥，下巴微抬，显露出赫赫威仪：“紧急召集众人，自是因为昨夜有大事发生。”

楼无痕等她说话，她却又看着楼无痕笑：“二妹先入座罢。”

楼无痕便不语，侧身入座，维持着恭谨的姿势，余光斜向下，将殿中一切一一扫过，看见看守牢狱的几人亦在列，眉心一跳，预感益加不祥，好在霏婴也是个急性子，忙忙地就代她发问：“是什么大事？”

曌云裳又看过来了，至此楼无痕心中已有了几分数目——说不得是那林氏姊妹出尔反尔，说是不走，实际却趁着自己离开，偷偷越狱，若如此，可见他三人嘴上光明，实则不过魑魅魍魉，不足为观。可偏是这样，楼无痕心头却如一块石头落地，轻松无比，眼看曌云裳，等她发话，证实自己的猜测真伪，曌云裳却像是猜到她的心思一般，开口道：“宫中都知，昨夜牢中关押了重犯。”

无数的目光都向楼无痕投来，楼无痕虽早已知道那一场闹剧连同自己那些“丑事”迟早会传出去，却依旧感到一股淡淡的难堪——曌云裳这般叙事，不但等于将那些事提起，而且还将使所有本不知此事之人感到好奇，若说她原本预计那件事会传到十之七八，此刻却可肯定，此事将遍传上下。从此以后，二宫主不但名声在外，连威信怕都要打个大折。

而楼无痕知道曌云裳是故意的。

她只是不知道曌云裳故意到了怎样的程度——是她原本所想那样，白壁有瑕，还是…如林小白所言？不，林氏姊妹若是逃跑，说明他们都是小人，小人污蔑宫主之语，岂可轻易听信？

曌云裳等众人将楼无痕看够了，方缓缓道：“昨夜有人闯入地牢，破坏锁匙，意图救走重犯。”

“意图”。那便是没有救走。

楼无痕微微紧张起来，为了掩饰，略向前一倾，做侧耳恭听之状，曌云裳继续道：“所幸众人英勇抵抗，未让歹徒得逞。”

楼无痕的心一紧。她当然知道昨夜自己没有放走林氏姊妹，也知道自己早已将一切小心复原，根本不会有什么“破坏锁匙”的证据，更不要提什么“众人英勇抵抗”之类的事了。

曌云裳停了一停——楼无痕从未发现她如此善于掌握他人情绪，言辞之间微妙的停顿，便巧妙地使听者们将一切注意都集中在她想要的事上——霏婴立刻接口：“是何人如此大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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