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1/2）

许观再一次跟OMA建筑事务所的人见面时，还是被顾宸从学校拽出来的。顾宸一天到晚瞎操心，总觉得他待在学校里是浪费时间，成天给他张罗着接外面的项目。

他也懒得说顾宸什么，想等着这家伙自己消停。

说实话，他没那么抗拒OMA，只是暂时没有一定要和这个事务所合作的迫切感。他曾经在哈佛的一个学术会上见过这个所的老大库哈斯，人不错，严谨又灵活，会是个很好的领路人。可OMA邀他在纽约分部工作时，他拒了。

功利主义的社会里，有太多选择可以得到人们普遍定义的成功。他想，如果人生一定要如此的话，那不妨晚一些。

“这是ＯＭＡ亚洲区的工程总监，蒋瑞。”顾宸站起来，朗声给许观介绍。

许观一副没睡醒的样子在发呆，听到了这句话，站起来，慢慢地说：“你好，我是许观。”

蒋瑞手上力气不大，轻轻一握，说：“久仰大名了。”

许观只打量了一眼，就觉得乏味。三十岁左右的年纪，笔挺的高级定制西装，打理得一丝不苟的头发，外加商业定制的笑容。典型的社会精英，精致的利己主义者。

他还是礼貌地听对方讲话，虽然内容已经重复过很多遍。在荆川市的文化中心，政府要建新的市立图书馆。ＯＭＡ请他做设计，和其他几家事务所比稿。

蒋瑞说的那些恭维和套路，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他尊重地听了，但不以为然，也不为所动。他岁数不大，过去的经历也就只有这么多，多少个人来夸也不过是同一番话术，他并不会为此而变得失去自知之明。

何况，蒋瑞身上那股功利的市井气，让他不爽。谈了半天，这人都没谈到建筑本身。

“贵所的优秀设计师很多，不需要我班门弄斧。”

“你可别谦虚。我们所里哪有像你这样的人才？”蒋瑞这恭维说得倒也真诚。他是不喜欢这毛头小子身上那股超然物外的劲头，好像并不在乎自己所坐拥的一切。但他不得不承认，看过许观学生时期的作品，才发现，天赋这种东西真的太伤人。

许观客套而疏离，把学校教学任务重，自己很长时间没做过大的设计等理由都搬了一遍，他说得自己都觉得自己虚伪了。

可蒋瑞招架得好着呢，社会历练这么久，早就是老油条，多难缠的人都见过。

顾宸坐在一边给蒋瑞帮腔，说了好多明知道许观不会在乎的废话。到最后突然急了，问过来一句“你真想就窝在大学里一辈子当个教书的？有劲吗？”

许观一愣，脸上似乎是有些了动容，可一闪而逝。开口又是冷静得不像话，好像刚刚说的那句不过是个笑话。他说：“就算是没劲的事，也总得有个人来做。”

避重就轻的一句话，轻易就把话锋给带走了。顾宸懊恼得不行，瞪着许观，说不出话。

一场会面还是搞得有些尴尬，什么也没能谈成。蒋瑞很是无奈，他觉得跟许观打交道，简直无论说什么都是一拳打在棉花上。都已经做好了准备跟他撕一场，他却表示没兴趣。

许观告别的时候，一脸冷漠，他不想再掺和这些事了。就算是给顾宸面子，也该到此为止。

回程的路上，顾宸开着车，车下了拥挤的高架桥，他才冷不丁出声。

“我实话跟你说吧，你妈找过我。“顾宸手里握着方向盘，看了许观一眼又朝前面看去，语气很暴躁，“你妈非常担心你！她也觉得你现在这么要混着是不行的！”

“我妈？她为什么找你说这些，不直接来找我？”

“呵——”顾宸嘲讽地笑了，说：“这么多年的乖宝宝突然叛逆了，你妈可不得觉得是我撺掇的么——”

“我跟她讲得很清楚，这是我自己的选择，她也决定支持我——”

“是啊，你妈最善解人意最支持你了！她说支持你的选择，你就真信啊？”

“你什么意思？”许观像被刺痛了一样，音量突然提高。

“你过去的人生除了你妈，你还有什么？哪个决定不是她给你做的？”

这句话说出口，顾宸也知道自己过分了，可他又觉得，自己其实没说错。

许观咬着牙，没说话，深吸了一口气，才开口：“就算是这样，跟你有什么关系？”

顾宸听到这句话，愣住了几秒，手底下一打轮，斜着冲向道牙子，急刹车在路边。

“对啊，跟我有什么关系？跟其他所有人都有关系，也跟我没关系！“顾宸瞪着许观，声音发抖地说。

“你别——”许观猛然皱眉，抱歉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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