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 众里寻他千百度（1/2）

“一月踏雪寻梅，二月兰生幽谷，三月桃花十里，这四月，该是蔷薇满墙。可惜了，这满城春色都被关在门外。”

他披着一件水蓝色绣了流云的薄裳，坐在桌边逗弄笼中的金丝雀。阳光透过雕花窗格洒进来，落下一地柳絮般的柔白。琉璃茶具被光映得熠熠发亮，显出通透澄澈的质感。

一旁丫鬟正用鸡毛掸子打扫书架，头也不抬道：“老爷是想让少爷您收收心，这才禁了您的足。再过三天，您就要迎娶胡大人家的千金小姐啦。”

“我又不想娶。”他缓缓提起鸟笼步至窗边，不怀好意地朝笼中猛吹一口气，惊得那鸟儿上蹿下跳直叫唤，嘴角渐带了丝苦笑，道：“一切都是爹安排的，我哪有选择？”

“嗬，这事儿说到底还是少爷自己挑起的呢。”丫鬟拨开珠帘，开始打扫起另一个书架，“要是春闱考试的时候您能规规矩矩写文章，就不会落榜呀。不落榜，老爷又怎么会逼您早早娶亲？”

“我的文章哪里不规矩？”

“听说少爷把当今满朝文武批了个遍，就差把皇帝老子骂进去了。”丫鬟笑道。扬起的烟尘在光束中浮动。

他悬了鸟笼，一步一步朝丫鬟走来，右手在空气中指点：“这叫做针砭时弊，月旦社会。唉，不过我早就料到会是这个下场了。”

“我看您这叫‘目中无人，狂妄自大’。”

“放肆。”他佯装生气，修长的手指抚过架上叠叠书卷。取了一本李白的，翻几页觉得不妥，又拿了本杜甫，更不妥，最终选定了苏轼的两本集子，小心翼翼地单独放在桌角。

“好了少爷，我错了，您别生气。”丫鬟知道他的脾性，用玩笑的语气道了个歉。

“顶撞主子，该罚。”

他忽躬身，一溜儿钻到丫鬟身侧，掀得珠帘叮当作响。抬头，绽放一个烂漫笑容，看得丫鬟心神一怔，红着脸往后退半步。

“姐姐，我在屋里呆的实在无聊，就罚你陪我喝酒吧。”

“这......”

“说定了。我们行酒令，谁输了不仅要自罚一杯，还要脱一件衣服！”

“少爷，您可别为难我......”

“不为难。”他踏上木梯，从架子顶层取出一只偷藏的青花瓷酒瓶来。柔光笼着脸庞，清俊而明媚。

他是金陵谢侯爷的第二子，由五姨太所生，单名一个“珩”字。自小风采过人，恃才傲物，不爱官爵，净爱吟风弄月，不思进取。算命的说，他年十七时命里有一大劫，过不过得去全看造化，而今，便是他十七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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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陵城，西街渡口。

碧波荡漾的水面上来往商船不断，松松挽着发髻的妇女在河边浣洗衣裳，大街小巷里吆喝声此起彼伏，包子铺掀开了蒸笼，腾起一片甘甜的白雾；茶馆酒铺外纷纷挂起了招牌，白局的棉韧婉转的歌声袅袅不绝。

李淮生挤在等待坐船的人群中，被不知从哪儿冒出的妇女又推又攘，好不容易才把自己的行李放上了船，出来时已是蓬头垢面，眼冒金星。

“还有两刻钟开船哟——没放行李的抓紧时间！”船夫踩在木桩上大喊。

还有两刻钟......李淮生觉得自己反正无地可去，不如就在码头多呆一会，免得错过什么。他握着剑，在柳树下找了一片荫蔽站着，闭目养神。

谁知，双眼才刚刚闭上，一个声音便在耳边炸开：“这位少侠，我观你这般印堂发黑、愁眉不解，恐不日将有血光之灾。”只见身侧不知何时贴来一个瘸腿老头，破道冠，蓝布鞋，一只嶙峋的手颤巍巍擒住了他。

“啊？”李淮生被说得一怔。旁边几个抽大烟汉子推他道：“小兄弟别信，是江湖骗子。”

“我可不是骗子，看到这面幡旗没？上面写的什么？”瘸腿老头立刻驳了回去，自豪地指了指身后。

“......江左赛诸葛？”

“下面呢？”

“呃......”李淮生凑近才勉强看清那两列蝇头小字，是副奇怪的对联：“虚虚实实实实虚虚人世皆如幻境，沉沉浮浮浮浮沉沉愿君美梦成真。”

“啧，不是这个啦！是再下面的那个！”老头亲自扯过幡旗，抑扬顿挫地念道：“逢凶化吉，破财消灾，三文一位。”

“三文？”

“对，只要三文！三文，你买不了吃亏；三文，你买不了上当。小火汁，我看你的血光之灾将近，祸及亲人家眷，不过三文方能化解，你意下如何呀？”

抽烟汉子看李淮生眉头紧缩、神色慌张，知道他已经差不多被绕进去了，便摇摇头各自散了。李淮生虽知是胡诌，但算命老头的话刺得人实在不舒服，心念一动，鬼使神差地就给了他三文铜币。

老头接过钱，小心翼翼地装进衣兜，清了清嗓子，换上一副严肃神情：“少侠，其实看你面相就知你必成大事。我观你天庭饱满，脸型标致，目带慈悲，剑无煞气，眉宇之间桃花隐现......嘿！今年必走桃花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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